李肇從公廨回到書房便立即召了高主簿。
將堂上之事說了一遍,隨后交待高主簿務必將賬冊燒掉,并除掉三個錄事。
見高主簿走遠了,李肇拿出了自己的銀票,大致看了看,又收拾了幾件衣服,打了一個簡單的包裹,藏在自己的床下,他已經做好了,一旦高主簿出事,他便即刻潛逃。
高主簿回去后,讓郡衙的廚房備了酒菜,以慰勞三個錄事為名,請他們晚上過來喝酒。
席間高主簿一改往日的傲慢,說著客氣話,殷勤的倒著酒:
“來來來,幾位錄事這段時日辛苦了,你們都是刺史石大人身邊的人,以后有機會到了建鄴還要仰仗著各位呢。我一直想找個機會請大家吃酒,一直脫不開身,今日得了空閑,先敬各位一杯。”
高主簿說完,先干了一杯,而三個錄事也客氣著將杯中酒干了。
看著高主簿一反常態,張超心中暗自思忖:這高主簿平時趾高氣昂,今日卻如此客氣,物之反常必有妖,且看看他要如何?
年輕一些的錄事,帶著頭,回敬了高主簿:“高主簿,客氣了,我們也敬李大人和高主簿,就請高主簿代勞!”
一巡酒過后,高主簿嘆著氣道:“本來還有幾天就完成征糧了,不成想這吳郡各縣鬧了起來,李大人說,為了安全起見,怕是要早點結束征糧,大家很快就要回建鄴啦!”
其中那兩個錄事一聽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心下歡喜,但是卻又不好明著表露出來,于是又是一陣客氣。
而張超想起當初顧榮跟他說的話,心中不免猜測著:“一旦征糧出事,李肇必定會殺人滅口,這高主簿無故請我們喝酒,不會是今日想把我們灌醉,要我們的命吧,這防人之心不可無呀。”
于是張超在喝的差不多之時便假意醉倒,癱趴在桌子上,高主簿見張超醉倒,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不勝酒力,便上前推了推張超:“張錄事,起來呀,這點酒醉不了人的,張錄事,快起來接著喝!”
說完,暗自用手使勁擰了一下張超。
只見張超很費力的抬了抬手,嘴里含糊的嘟噥著:“嗯,喝,誰說我醉了,喝.......”可這手剛抬一點便垂了下去,隨后便睡了過去。
高主簿看著軟泥一樣的張超,不敢確定張超是否真的醉了,故意打趣道:“這張錄事,也沒怎么喝,怎么就醉啦?”
那個四十歲左右,長得瘦瘦的錄事笑著道:“張錄事酒力淺,我與他同袍多年,每次都是他第一醉倒,他若不倒是奇怪呢。他倒了我們接著喝,來高主簿,我敬你一杯。”
高主簿見醉了一個,臉上露出了笑容,虛偽的說著客套話,又故意與三個錄事聊些家常,邊說邊不停的勸酒,就這樣兩個錄事也相繼被灌的醉倒了。
他們不知高主簿用的壺是鴛鴦轉心壺,他們喝的是酒,而高主簿喝的是水。
高主簿見三個錄事都倒了,又挨個推了推,確定三個錄事都醉得不省人事之后,又開門向內院四周看了看。
確定外面也無人后,便走進內室將有賬冊的箱子全搬了出來,并在箱子和屋內淋了些火油,準備放一把火,妄圖既毀了賬冊,又想借著失火,將酒醉未能逃脫的錄事殺人滅口。
就在高主簿用拿起燭火正欲丟掉地上之際,張超忽然醒來,趁其不備用酒壇將高主簿砸暈,隨后張超跑向后院北角,大聲叫到:“顧大人,救我,救我.....”
只見修無際與周蓉現身,隨后幾名素衣使者也現身躍進了郡衙后院。
而此時燭火已經將屋里點著了,火勢開始蔓延,眼看大火就要燒起來了,而無際和周蓉迅速跳入屋中,趕緊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罩住已經被點燃了的箱子,把箱子抬了出來。
素衣使者也跟著迅速跳入屋中,將兩個錄事架出了房間。
幾人來到院中,無際打開箱子,所幸的是里面的帳冊只有一部分熏烏了,并未燒到,無際先讓張超確認是不是李肇征糧的實賬。
得到張超肯定后,無際走到院里朝天發個箭鳴信號,潛伏于外面的王慶看到信號,便帶著人沖了進來。
很快王慶就將府衙控制住了,高主簿此時已被修無際綁了起來,裝有賬冊的箱子也被士兵保護起來,兩個醉酒的錄事被架著,安排回到住處。
此時李肇聽到信號聲后,感覺到情況不妙,將早已收拾好的細軟系在身上,摘下墻上的劍,走出屋外,準備跳上屋頂逃走。
李肇剛躍上屋頂,倉促之中一不留神被人一腳給踢了下來。
只見楊征從屋頂跳了下來,李肇見是楊征,心里已然明白,便處處殺招與楊征打斗在了一起。
此時無際和周蓉也從后院來到前院,李肇很快不敵,被修無際用劍鎖住了喉嚨,楊征上來將其按在了地上。
此時司馬景文氣宇軒昂的走了過來,后面跟著王慶、胡沖。
李肇見瑯琊王走了過來,不服氣的想掙扎,被修無際和楊征死死的按住,動彈不得,只能勉強抬著頭道:
“瑯琊王,本官是朝廷親命積駑將軍,也是陛下和娘娘親封的督糧御史,你只是奉旨查淮陰失糧案,雖然你是安東將軍,本官確實負有治下不嚴之責,但是沒有朝廷旨意,你也不可隨意處置朝廷命官!”
司馬景文嘴角微微上揚,瞥了一眼地上的李肇:“治下不嚴?想要圣旨嗎,本王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此時,張超從后面走上前來,對司馬景文深鞠一禮道:“小人張超參見瑯琊王,可否允許小人上前與李肇說句話?”
司馬景文點了點頭。
只見張超上前,俯下身對李肇說道:“李大人可知我是誰?”
李肇被按在地上,仿佛明白是張超做了瑯琊王的內應,紅瞪著雙眼,扭曲著身體。
張超滿眼恨意,咬著牙道:“李大人,哼!應該叫你高霸,你可記得二十年前,在荊州一對張姓父子被你搶劫殺害的?那就是我的父兄。”
此時的李肇,猙獰著雙眼,哈哈大笑道:“我不記得什么張姓父子,死在咱家刀下的冤鬼多了,有本事你們都來報仇呀。”
“高霸,當年你殺人如麻、惡貫滿盈,也許你根本不記得自己殺過的人,可是這二十年來,我一刻不敢忘記慘死的父兄,只恨自己沒有能力手刃仇人。如今你惡報來了。”
張超說完,抬起身來,滿眼是淚,長吁了一口氣,作為一個文人,也許這就是他最痛快的表達方式。
而楊征不同,他死死的按著李肇,提起了手中的劍,他沒有話對李肇說,他只想要他的命,親手殺了李肇是楊征這些年的心愿,當初李肇怎樣砍下自己主上的頭,他就想怎樣砍下他的頭。
此時李肇掙扎著身子,扭著頭瞪著楊征,然后沖著司馬景文大喊道:“瑯琊王,你公報私仇,你窩藏逆黨,他是楊......”
李肇還未說完,便被楊征一劍割斷了喉嚨,李肇喉嚨里咕嚕了兩聲,血噴了出去.........
隨后楊征砍下了李肇的頭!
“王慶,你與胡大人善后吧。”司馬景文面無表情,冷冷的瞥一眼李肇的無頭尸體,向府衙外走去。
“諾”!王慶應道。
見瑯琊王走出大門,胡沖小心亦亦的問王慶:“王將軍,此事你看該當如何?”
“李肇貪沒征糧,事情敗露企圖殺人滅口,拒捕抵抗,被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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