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虞孟母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如今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司馬景文與皇后伉儷情深,親自帶著后宮去為皇后祈福,同時也為中原百姓祈福,皇帝的仁愛之心,不但合情合理,甚至也可算是一樁美談。
任人都不能出來反對什么。
于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司馬景文帶著后宮妃嬪,在皇騎軍的護衛下,向著雞鳴寺出發。
由于是皇帝為皇后祈福,為了不驚動百姓,司馬景文命令不必帶太多的護衛、儀仗。
從皇城出建鄴,到雞鳴寺,需要很長一段路要走。
這雞鳴寺位于江蘇省南京市玄武區雞籠山東麓山阜上,又稱古雞鳴寺,始建于西晉永康元年(300年),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歷史,是南京最古老的梵剎和皇家寺廟之一,香火一直旺盛不衰,自古有“南朝第一寺“,
既然祈福,司馬景文該做的還是要做的。
雖然他此次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見祖逖,可是他的心還是很虔誠的。
畢竟那個在病榻上的,是他的結發妻子,他對他雖然沒有過多的情愛,但是也相濡以沫二十年,她陪著他一起走過風風雨雨。
她一直知道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怨言,甚至將楊韻納進宮中,她也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他對她是很敬重的。
做為皇帝,他也為中原百姓祈福,期待有一天能北伐成功,天下太平,他壯志未酬,可又有太多的無奈。
一切都結束,寺院里安排皇帝和嬪妃們休息。
楊韻扶著司馬景文來到了后堂休息。
無際、青鶻和楊結等人在外面警戒。
而在這香堂之內,早有一人在那等侯,便是祖逖。
“祖逖參見陛下。”
又向一旁的楊韻行了拜禮:“參見鄭夫人。”
“祖大人不必多禮。”
雖然祖逖現在是乞活軍的首領,非朝廷所封,但是他們祖氏幾代都是兩千石以上的高官,他自己在西晉惠帝時曾經任司州主薄,因此司馬景文繼續稱他為祖大人。
司馬景文仔細瞧著眼前的祖逖,果真如楊結所說,身材偉岸,目光炯炯,而又一副忠厚敦樸之相,果真有大將之風度。
司馬景文請祖逖坐下,與他詳談,也聽聽祖逖對當今天下局勢的看法。
這是祖逖期待了很久的場面,他聞雞起舞,便是等著有朝一日可報效朝廷,如今陛下竟然親自來見自己,他怎么能不死心塌地,盡行其言。
只聽祖逖進言道:
“陛下,臣以為晉室之亂,并不是皇帝無道,百姓造反,而是藩王爭權,自相殘殺,給了夷狄可乘之機,如今中原百姓備受蹂躪煎熬,都有奮起反擊之志,期待著朝廷派兵北伐。
臣枕戈待旦,志梟逆虜,陛下如能命臣出師,讓祖逖等人為統領,江北豪杰、中原的乞活軍,必定會望風響應,淪亡人士也會歡欣鼓舞。如此,或許可以申雪國恥。”
司馬景文聽聞,也是備受鼓舞,可他的目的不止是北伐,還有鞏固他現在的政權,如果連他自己都不穩,怎么能北上中原,重新回到洛陽呢。
但是做為皇帝,他不能這么說。
所以他的面上微微有些為難之色。
“陛下,可有不妥?”
祖逖不知自己說的是否符合皇帝的心意,所以他只能試探著問。
此時楊韻說道:“祖大人,雖然陛下在建鄴承襲大統,可是如今這朝堂之上并非一片太平,陛下也有為難之處。”
在外臣面前,楊韻不好說王敦的事。
但是祖逖早已經清楚現在朝廷的狀況,青鶻、楊結在跟他見面時,就跟他講了,而龐清在安排此次見面時,也說明了皇帝不方便在朝堂上宣他的原因。
祖逖自然是明白的,對皇帝的處境他也是理解。
晉室自八王之亂以來,便皇室勢微,如今能有像司馬景文這樣的人做皇帝,保得江南一方太平,已屬不易。
祖逖也是一個性格爽直之人,他直接說道:“陛下的顧慮,臣清楚,如今軍政大權皆在瑯琊王氏所掌控,陛下沒有多余的軍隊給臣北上。”
司馬景文點了點頭。
“朕除了這皇宮禁軍,確實沒有多余的軍隊在手上,朕也只能以禁軍名義,給你撥予千人糧餉、三千匹布帛,而你只能自募戰士,自造兵器,你可愿意?”
祖逖聽聞,這雖然沒有給自己軍隊,卻是在給自己軍權呀,只有光明正大的有兵權,軍隊他自然有辦法建立。
于是祖逖道:
“陛下不必憂心,臣早已為陛下綢繆了,臣手上雖然只有區區兩千乞活軍,但這中原的乞活軍中,有不少也如臣一般,期望能得到朝廷重用,結束這種流亡的生活,像河東裴氏便是其中極大的一支,又極為影響力,臣可去游說。”
“河東裴氏?”司馬景文臉上露出喜色。
此時楊韻聽到這四個字,心中更是暗暗震驚。
晉武帝時,河東裴氏與瑯琊王氏同盛于一時,人稱“八裴八王“,是僅有的可以與瑯琊王氏平起平坐的。
裴氏家族自古為三晉望族,也是中國歷史上聲勢顯赫的名門巨族。裴氏家族自秦漢以來,歷六朝而盛,至隋唐而盛極,五代以后,余芳猶存,繁盛千年,在中外歷史上堪稱獨無僅有。
楊韻之所有震驚,是因為當年楊氏被滅,裴氏也被牽連,因為當時極負盛名的裴瓚是她的叔祖父楊駿的女婿,也就是她的表姑父。
楊駿的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皇帝,成為皇后,一個就是嫁給了裴瓚。
所以楊氏被滅三族,裴氏雖然不屬于三族,但是卻受此影響,裴瓚被殺,河東裴氏也被賈后排斥在了朝堂之外。
如今再聽到裴氏,楊韻吃驚之余也有了歡喜,畢竟裴楊兩家是姻親。
聽了祖逖的話,司馬景文立即下旨:
“祖逖聽旨。”
“臣在。”
祖逖跪了下來。
“朕任命祖逖為奮威將軍、豫州刺史,即刻上任。”
“祖逖謝主隆恩,定不負陛下所托。”
于是司馬景文將早已起草好的詔令給了祖逖,又給了他一支鐵券,用以號召北方士族。
此時司馬景文的心情當真是大好呀,尤其是知道河東裴氏的消息,他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歡喜。
這裴氏與祖氏不同,族系龐大,影響甚廣,是可以直接被迎入朝中的,而王敦即便是心存不滿,也不敢公然對裴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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