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茴香也不由凄然。

哭了一會兒，孟翠花抹了抹眼淚，抽泣著問:“爹，娘，他們……都不在了？”

“都不在了……除了我和嫂子，家里人都不在了，連連小雙喜也在半路上……”孟福寶聲音哽咽住了。

孟翠花呆呆的看著自己兄弟，淚流滿面，轉頭朝北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嗚咽道:“爹，娘，是女兒不孝……”匍匐在地，哭得肝腸寸斷。

沈茴香看得呆住了。看這孟大姑娘的神情不似作偽，她是真的很傷心。她有些想不通了，既然孟翠花對家人有感情，為何一嫁八年對娘家不聞不問？

想到這里，她忙彎腰扶起孟翠花，勸道:“……小姑節哀順變吧！”

孟翠花擦了擦眼淚，慢慢起身，對著她盈盈一拜。

“你是……俺嫂子？”

“是的，你嫁人的第二年，我……方才來到孟家。”

其實，從年齡上來說，孟翠花比原身也大了五六歲，但是長嫂如母，孟翠花也不得不叫她聲“嫂子！”

孟翠花點點頭，揩了揩眼淚，拉過一手拉過孟福寶，一手彎著沈茴香的手，深呼吸了一下，臉上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歹福寶還在，咱孟家的根還在！用吧，先進去吧，咱們慢慢詳談。”

三人正想進門，守門的老嬤嬤卻直起身子，用一雙三角眼上下打量著沈茴香與孟福寶二人，語氣淡淡的:“姨娘，老爺可是說了，不許您帶一些亂七八糟的人進來……”

話音未落，孟翠花打斷她的話，冷笑道:“他們一個是我親兄弟，一個是我親嫂子，是亂七八糟的人嗎？”

老嬤嬤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的道:“是不是親的，那可說不準，北方那邊逃荒來的人可多了，誰知道是不是騙子想來混吃混喝的？”

“啊呸！”孟翠花不由又羞又怒，臉漲得通紅，特別是又當著嫂子和兄弟的面，更讓她下不了臺。“好你個李嬤嬤，你是存心和我過不去，是不是？”

沈茴香與孟福寶不由面面相覷。沈茴香心里好像有點明白了什么。

李嬤嬤眉頭一揚，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語氣:“姨娘，這可是老爺吩咐的，老奴也沒有辦法。老奴要是不聽老爺的命令，會被老爺打死的。老爺一發脾氣就會拿板子打人，這，姨娘您是知道的呀？”

李嬤嬤將“板子打人”幾個字咬得很重，故意拿眼睛斜著孟翠華。

孟翠花更是難堪，咬咬牙，怒目而視:“你……你今兒真的不放人？”

李嬤嬤聳聳肩，故作為難的樣子，其實壓根沒將這個姨娘放在眼里。

“姨娘還是不要為難奴婢了。奴婢估摸著老爺也快回來了，還是等老爺回來后征得老爺的同意后才……”

“呸！”孟翠花狠狠的唾了一口，“你不放是吧？那好，那我現在就死給你看！”說完身子猛然朝旁邊的圍墻撲過去。

幸虧沈茴香有防備，一見情形不對，忙一把拽住她胳膊。只是孟翠花身體比她沉，事情又突然，她雖然拽住了她的手腕，卻因為力氣小了的緣故，又脫手了，孟翠花一個收勢不住，“砰”的一下撲倒在圍墻下。

孟福寶嚇得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撲過去抱住大姐大哭。

“大姐，你怎么了？大姐……”

沈茴香急忙奔過去，粗略檢查了一下，見孟翠花并未受傷，才稍稍松了口氣。

那李嬤嬤卻并不驚訝，仿佛見怪不怪似的，一張老臉上浮上一層鄙夷的神色，冷哼道:“姨娘，這撞墻上吊抹脖子的事情，你一年不整幾出是不安生是吧？老奴勸姨娘還是省心一些吧，別的不說，也為楓哥兒想想吧，你要是真出了事，楓哥兒一個人在府里，可怎么辦呀？”

“你……”孟翠花氣得目欲呲咧，卻無計可施。

沈茴香在一旁冷眼旁觀，李嬤嬤的話讓她暗暗心驚。撞墻上吊抹脖子？老天，孟翠花在府里難道經常這樣？她的臉色沉了下來。

其實，沈茴香雖然不是原裝的古人，但是人際關系那一套古今中外都一樣。而且她深知，在這些大戶人家，俗話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往往底下人奴才比主人更刁鉆，要經過他們這一關也非易事。

沈茴香想了想，從荷包里取出一塊碎銀子，上前陪笑道“嬤嬤，是這樣的，我叔嫂二人此次來府里，只是看望一下俺家姑娘，敘敘舊就走，絕不賴在府上的。麻煩嬤嬤行個方便。”說完將碎銀子摁進李嬤嬤手心里。

“……這點銀子只是我叔嫂二人的心意，嬤嬤拿去打點酒喝。”

銀子？李嬤嬤愣了愣，瞇起眼睛看了看她，又用手捏了捏碎銀子，心里一喜，臉色頓時就柔和了許多，語氣也緩和了一些，點點頭道:“……唔，還是這位小娘子知事……小娘子，你也別怪俺心狠，實則是府里家主與主母管得嚴，俺不敢擅自做主啊。……俺可以放你們進去，不過你們如果要在府里過夜，可得向主母稟報。明白了嗎？”

沈茴香陪笑道:“這個自然，嬤嬤放心吧。”

“好吧，那你們進去吧！”李嬤嬤攆著碎銀子左右端詳，眼睛已經笑得瞇成一條縫。

沈茴香朝孟福寶使了個眼色。孟福寶會意，忙將大姐扶了起來。

孟翠花狠狠瞪了李嬤嬤一眼，有心想罵幾句出氣，卻看見沈茴香朝她搖搖頭。

她漲紅了臉，咬咬牙，硬生生將那口氣憋了回去，低聲道:“……走吧，嫂子，先去我院子……”

沈茴香這才暗暗松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汗。僅僅是進一道府們，她卻有一種過關斬將的感覺。

她凝視著前面孟翠花的背影，心里暗暗感嘆。其實不用細問，她也知道這個孟大姑娘在府里過的是什么日子了。

三人穿過一座小花園，輾轉來到后院一座非常狹窄簡陋的小院子。

其實顧府本來就不甚大，孟翠花所住的這間小院子就更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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