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
葉悠然和葉南山緊緊的挨在一起,好像這樣就能取暖,就能平緩些內心的震驚。
葉南山期期艾艾小聲問道:“原來姐姐不是小姨的親生女兒,那,那……她把金鎖當了,姐姐豈不是永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葉悠然瞄了眼緊繃著臉的葉成帷,用手肘戳了戳身邊的葉南山,道:“找不到不是更好。”
“這樣的話,姐姐就永遠是我們的姐姐,你沒聽姐姐都管媽媽叫媽媽了!我看姐姐說的沒有錯,能將姐姐拋棄的家有什么好回的。”葉悠然篤定的說著。
“我其實也舍不得姐姐走,但總覺得,我們有媽媽,可姐姐什么都沒有啊。”葉南山眉頭微蹙:“我,我心疼姐姐,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姐姐也應該有媽媽那樣的母親疼她。”
打小軟弱的葉南山童言稚語,說得葉悠然也沉默了下來,兩個孩子還弄不清楚這里面的是是非非,兩說眼睛齊齊的看向葉成帷,眼巴巴等他回答。
國家呼吁增加人口,又有‘人多就是力量’這樣的口號在,人口的數量不斷增多。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許如錦的親生父母,談何容易,更何況連他們在哪個省都不知道。
現在金鎖被當,沒個信物,等同于許如錦她……根本沒辦法回家了。
葉成帷側過頭,看見地上兩個抱在一起痛哭的身影,垂下眼瞼,袖子下的手死死握成拳。
耳邊環繞的都是許如錦這些日子跟他說的話——“你安心讀書,等恢復高考之后,考個大學”、“替姑父伸冤”、“錢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葉成帷紅唇顏色暗淡,輕輕翹起,他一定是要好好讀書,掙出一番天地來的,許如錦可真是嘮叨。
對上弟弟妹妹的眼,葉成帷破天荒的學習許如錦將手放在兩個孩子地頭上撫摸,囑咐道:“你們只要記住,不管你們姐姐是什么身份,她永遠是你們的姐姐就行了,這件事萬不要跟別人說。”
兩個孩子齊齊點頭,又湊到一起嘰嘰喳喳,“等我長大,會照顧姐姐的。”
葉悠然翻了個白眼,“等你長大,姐姐都家人了,當務之急是給姐姐攢嫁妝!”
葉南山覺得有道理,邊點頭邊說:“對哦,對哦,不過現在都是姐姐拿錢養活我們,我們怎么給姐姐攢嫁妝?”
葉悠然被問的一噎,小小的腦瓜立即向葉成帷轉去,便聽葉成帷道:“回屋讀書去,這些事情不是你們該考慮的,哥哥自然會想法子。”
“那,哥哥,你可得給姐姐攢許多許多的嫁妝。”葉南山邊說邊用手比劃。
他還想說些什么,卻在葉成帷注視的目光下閉上了嘴巴,被葉悠然拉著飛快地從葉成帷身邊跑過,躲進屋中才敢探出頭來看上一二。
屋內哭聲漸小,葉成帷輕輕將不知什么時候弄皺的衣裳拍平,回到了自己房間。
胡香蘭大哭一場,將心中郁結全部宣泄了出去,胸悶之癥不治而愈。現在整個人精神奕奕,她抹了兩把臉上的淚,之后又不痛不癢地打了許如錦兩下。
許如錦委屈,“媽媽,干什么又打我?”
“你就在這里跪著,就當是跪你那未曾謀面的親生父母,就算他們沒有養你,卻也有生你之恩。”胡香蘭這話說的不容置喙。
見許如錦不動,胡香蘭又推了她兩下,“剛喊完我媽媽,現在就不聽話了是吧?”
說完,胡香蘭又頓了頓,語氣溫和下來道:“如錦,我知道你心里對他們有怨言,但你把金鎖當了,也就斷絕了自己和他們再相認的可能,這一跪,就算和他們切斷聯系吧。”
許如錦別過頭,枉他沈家總以文化人自居,與葉家比起來,他們做的事情和那地痞無賴的下作手段有什么區別?
前世自己的一條命早都還給他們了,今生她許如錦不再欠沈家一分一毫!
可看著現在他們能有足夠的錢財治病,胡香蘭又沒有因雙胞胎夭折而一病不起,煥發了生機,她再一次心軟了。
算了,就當是為了安她的心。
許如錦咬咬牙道:“我跪就是了。”
廚房的火還燒著,整棟房子現在暖融融的,這會兒熱氣熏得許如錦昏昏欲睡。
隔壁,胡香蘭喊道:“給我把后背直起來好好跪!”
許如錦打了個激靈,長嘆一口氣,揉揉眼睛,認命般的擺了一個最嚴謹的姿勢,放空自己大腦,呆愣在原地。
葉成帷的虛影在眼前飄過,許如錦下意識就想到,胡香蘭已經痊愈,是時候想想怎么樣維持生計了。
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唯一剩下的葉成帷還是個帶著病的,總不能一起坐吃山空。
許如錦思緒飄乎乎的,葉成帷在地上放了個墊子,跪在她身旁成了實體,空氣中的熱氣兒散了些,是因為他身上傳來的陣陣涼氣。
許如錦瞌睡蟲一下就跑遠了,“你怎么來了?”
“墊著。”
看著墊子被接過,葉成帷拿起一本書,自顧自地翻起頁。這書還是許如錦今天在黑市買給他的,他們在帶來的書本來就不多,大部分他還都看過。
又買糧食又買書的,許如錦原本鼓囊的錢包,一下就變癟了下去。
葉成帷眼睫下垂,在燈光下打出些許陰影,不緊不慢的道:“我也花了你當金鎖的錢,自然是要在這陪你。”
這是在回答許如錦剛才的問題。
許如錦剛才和胡香蘭據理力爭花費的精氣神再一次回了過來,不贊同道:“葉成帷,你身子骨差,別鬧了,趕緊回屋去,我皮糙肉厚的不要緊。”
“皮糙肉厚?”他從書上施舍了一個眼神給許如錦,視線便停在了她身上。
跪在他身旁的小姑娘,不再是以前那唯唯諾諾的樣子,頭上梳著兩個麻花辮,一雙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明亮的看著他。右眼下的小痣沖淡了稚氣可愛,倒是為她添了一分風情。
曾經白嫩細膩的手指,在這段日子的操勞下,已經起了繭子,虛攏的手心里還能音樂看見磨出的血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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