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之這時也緩了過來,悲慟地看著溫言的尸體,眼里通紅:“我聽說,王欽若認定宋歸塵殺了溫姑娘,可是如此?”
捕快皺了皺眉,解釋道:“此案還未查明真兇,一切都只是懷疑。”攫欝攫
一切都只是懷疑。
顧行之喃喃,那真相什么時候才能水落石出?
他踉踉蹌蹌地走出停尸房,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找出兇手,將他碎尸萬段。
不,碎尸萬段猶不解恨!即便將兇手碎尸萬段,溫姑娘,溫姑娘那么美的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顧兄弟。”柳逢春見他這般模樣,上前欲扶,被顧行之一把推開,“滾開!”
柳逢春沒法,顧行之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擔心他做出什么傻事,只好寸步不離地跟在顧行之身后。
暮色四起,小西河邊花燈如晝,映照著涓涓河流,燈火粼粼,一派融融暖意。
顧行之扶著河邊石墩,目無焦距。
他想大哭一場,偏偏身后跟著個柳逢春,他顧行之才不會在柳白臉面前掉眼淚。
他想大吼一聲,偏偏四周都是人,他可不想被人當神經病看待。
柳逢春也以手撐著石柱,看向萬家燈火。
“顧兄弟,難受就哭出來吧。”
顧行之沒哭。
他看著漸漸熱鬧的小西河,問柳逢春:“你和溫姑娘,是什么時候認識的?”
雖不知他此問何意,柳逢春還是回答道:“我半年前才來的杭州,與溫樂師相識不過五月。”
“不過五月,不過五月……”
顧行之自嘲地念著這幾個字,不過五月啊。
自己可是在她初到六藝坊那天,就認識她了。
足足五年。
可惜他與她的五年,竟比不上她與柳逢春的五個月。
這幾個月以來,溫姑娘對柳逢春如何,對自己又是如何,他長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全部都看在眼里。
六藝坊眾人也都看在眼里。
可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對身邊這個書呆子小白臉頻頻示好,這小白臉卻不識相地裝傻充愣!厺厽追文小說網zhuiwen|厺厽
彼時顧行之對此十分樂意,此時卻突然覺得,溫姑娘至死都沒有得到心上人的心,該是多么難過。
顧行之忍著心里的悲慟,看向柳逢春,見對方一臉平靜,完全沒有因為溫姑娘的死而露出難過之色,不由得怒從心起,一拳捶到柳逢春胸上。
他平日練武,這一拳帶了十分怒氣,八分嫉妒,力氣不小。
柳逢春毫無戒備,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么一拳,頓時后退幾步,跌倒在地,捂著胸齜牙咧嘴:
“顧兄弟,你怎么打人呢!”
“我打的就是你。”
顧行之怒氣上來,一時難消,沖上前來,抓起柳逢春又是一拳,可憐那柳逢春一個讀書人,文文弱弱的,哪里是顧行之的對手,一時只有挨打的份兒。
好在顧府派出來尋顧行之的管家以及眾家丁及時趕到,將二人分了開來。
柳逢春白皙的臉上早已青一塊紫一塊,身上的素白衣衫也沾了不少泥,還被撕破了一塊。
顧行之稍微好一點,只是臉上被撓出了幾行指甲印。
他捂著臉上火辣辣的撓痕,沖柳逢春嚷嚷:“你這小白臉,打個架也跟女人似的,怎么還撓起人來呢!”
“公子,您就少說兩句吧。”
管家看著狼狽不已的柳逢春,孰是孰非一目了然,自家這位爺反而倒打一耙,實在是……誒!
老管家既心疼又好笑,恭恭敬敬地向柳逢春賠了罪,又提議請他到府上去,好請醫師替他看看,被柳逢春搖頭拒絕。
深吸一口氣,柳逢春一搖一擺地來到顧行之跟前:“顧兄弟,你心情現在好一點了嗎?”
老管家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像看一個智障,這不會是被公子打傻了吧?
哪里還有被打了,還來問打人者心情有沒有好一點的?
老管家心疼地搖搖頭,瞪了顧行之一眼。
顧行之也不明所以地盯著他:“干嘛?”
“若是顧兄弟猶不解恨,在下就在這里,任由顧兄弟打罵,直到顧兄弟解氣為止。”
老管家目瞪口呆,這人一定是被打傻了,不然就是對我家二公子有所圖謀?
這么想著,老管家趕緊上前來,對顧行之道:“老爺命老奴前來尋二公子,說是有要事相告,公子快跟老奴回去吧。”
“要事?什么要事?”顧行之可不相信爹會有什么要事找自己。
“哎喲我的小祖宗,甭管有什么要事,你且先回去再說吧,啊。”
“木叔,您別推我,我和柳逢春還有事情未了呢。”巘戅追文小說網zhuiWEn.Org戅
還有事情未了,還有什么事情未了?
木叔頓時推得更兇,“快走快走,老爺該等急了。”說著回頭大聲對柳逢春道,“柳公子,實在不好意思,改日定當上門道歉。”
柳逢春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在意。
他堂堂男子漢,這點痛還是忍得了的……嘶!!下手真狠啊。
看不出來,平常嬉笑殷勤的一個人,憤怒起來這么可怕。
柳逢春拖著傷體往回走。
溫樂師死了,說一點感覺都沒有,那是假的,畢竟這幾個月以來,他多次承了溫言的情,上次平康館,若不是她央求顧行之,自己恐怕已經被王欽若抓到府衙極盡折磨了。
可若說悲痛傷心,他柳逢春卻也沒有這么婆婆媽媽。
獨來獨往好多年,他已經心如止水,再沒有多余的感情可以分給別人。
南風輕拂,柳逢春微微閉眼,行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耳盼人聲鼎沸,他從萬人中過,卻是孤單一人。
忽然,一個駕馬飛奔的絳衣少年郎的身影映入腦海,他嘴邊含笑,越來越近,哪里是個少年郎,分明是個女嬌娥。
女嬌娥的倩影和今日所見的顧紫螢的模樣逐漸重疊,柳逢春腳下打了個趔趄,忽地睜開眼來。
萬家煙火和適才一樣明明滅滅,卻好似多了一絲溫度。
一抹絳色,轟轟然闖進他的心里,讓他沉寂已久的心,突然動了動。
柳逢春勾起嘴角笑了笑,上次他在聳翠樓等了她一下午,沒等到人;今日又在茶館中等了她一下午,也沒等到人。
這算是天意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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