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膳,姜二爺讓趙青菱帶姜留去午睡,他帶著姜凌帶到東里間說話。
姜二爺看著姜凌黑漆漆的小臉,甚是無語。初時他以為這孩子是中毒導致的黑臉,誰成想解毒了還這么黑呢!說這是他和王氏的兒子,有人信嗎?
不信不能咋滴?他說是就是!
姜二爺眉眼張揚,風采灼目,“爺既然認你做兒子,就不會委屈了你。但有兩點,你得牢牢記在心里。”
小姜凌拱手聽訓。
“第一,你好生讀書習武給我爭臉面,至于報仇的事,等你長大再說;第二,你得聽我的話。”姜二爺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以前沒兒子也就罷了,現在有兒子,當然希望兒子能給他爭回面子。
讀書習武都沒問題,姜凌小聲問道,“聽您的什么話?”
姜二爺挑挑眉,“任何話!”
八歲的姜凌實心眼,抬著小黑臉用他明亮的眸子看著姜二爺,“如果您說的不對呢?”
這小子怕也不是個省心的,姜二爺再挑眉,“如果你能指出哪里不對,還讓我覺得辯無可辯,可以不聽。”
姜凌拱手,“兒記下了。”
姜二爺見不得他這副樣子,敲敲身邊的椅子,“爹這兒沒那么多規矩,過來坐。”
姜凌過去坐下,腰桿挺直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一看就是將門之子,一點也不像他姜楓的兒子。姜二爺嘆口氣,這些可以慢慢教,府里的事得先跟他講明白,“府里只你祖母和伯父知曉你的身世,你回去后不必在意其他人說什么,萬事自有爹頂著……”
姜留睡醒時,太陽已西轉近黃昏了。她緩緩起身,接過書秋遞上的杯子慢慢喝了幾口水,就這么簡單的動作,也讓她開心不已。
看,姐能自己喝水了,自己!
“爹?”姜留問。
書秋立刻道,“二爺去找廟里的和尚商量事了。”
“哥?”
“少爺在讀書。”
“裘叔?”
“裘叔被二爺叫去說了一會兒子話,出來后就帶著人去了后院。”
姜留緩緩翹起嘴角,帶著人去后院,看來是去收拾澄空大師的藥田了。要下山了,她該干點什么呢?姜留看著窗外溫暖的陽光有了主意,站起身慢慢向外走。
她走到門邊時,專職保鏢鴉隱把她提溜到門檻外再放下,跟在她身后。暴脾氣的鴉隱跟了姜留三個月,脾氣也磨沒了。眼見著姜留忍痛一點點站起來,鴉隱對這她是真心敬佩,保護她時多了真心和耐心。
姜留一步步挪到姜凌窗前時,姜凌抬頭看著窗外露出的小臉揚起笑容,心情也舒緩了。
“哥,走走?”
姜凌放下書出門,也不問去哪兒,跟著她往外走,走路時拉著她,過門檻時抱著她。姜凌喜歡照顧妹妹,因為照顧她時,會讓姜凌產生一種自己很有用、很可靠的自豪感。
姜留尋到爹爹上山那日帶她看落日的忘俗石,拉著姜凌坐下,等著看日落。
上次看日落時是大暑天,如今已過重陽了,天高氣凜煙霏云斂時再看日落又是另一番景象,卻依舊美得讓人窒息。姜留甚是滿足,給姜凌介紹這里,“這是忘俗石,看日落,最美。”
只有在姜凌面前,姜留才會多說幾個字。因為他很安靜很有耐心,是個很好的傾聽對象。
姜凌轉頭找了找,未見哪里刻著“忘俗石”這三個字,便問,“名字是父親告訴你的?”
姜留點頭,眼睛下彎嘴角上翹,笑得極為開心。
寺里的和尚都懶得出奇,不會有閑心給石頭起名,怕是姜二爺隨口說,妹妹就記住了,姜凌想著待會兒吩咐姜財把這名字刻在石頭上才行,免得下次尋不到了。
看見妹妹笑,姜凌想起姜二爺的話,便跟她講,“你這樣笑不傻。”
姜留曉得他為啥這么說,投桃報李地回道,“哥黑也好看。”
這不算虛話,姜凌高鼻梁高眉骨,雙眼皮長睫毛,論五官來真的很不錯,可能因為他的家鄉肅州干旱多日照,所以他的皮膚干燥膚色偏暗,在經常多待段日子該能養回來。
姜留真不覺得姜凌這樣難看,不過京城的人既然選她爹當第一美男子,想必這里人的主流審美是她爹那掛的,所以姜凌這般的可能不吃香。
姜凌抿抿唇,心里滿是憂傷。
他不想好看,他想變強。見過姜二爺后,他相信姜二爺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了,因為他想不出來男人再美會是什么模樣。這個父親跟他的爹爹完全不一樣,爹爹是騎大馬拿長槍的大將軍,是男子漢。這個父親比娘親還漂亮,男人漂亮有什么用呢?他能上馬殺敵保衛家園嗎?
落日的余暉將姜凌的小臉染成古銅色,臉上的愁任再美的景致也化不開。待到天上的彩霞轉做淡墨色時,姜凌認真講,“我要變強。”
“嗯。”他很努力他想報仇,姜留都知道,“哥很強。”
姜凌轉臉,“不強。”
姜留很堅定地說,“比我強。”
姜凌笑了。
姜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笑,很陽光很純粹,比她爹笑起來一點也不差。
“回到姜家后父親不在時,哥會保護你的。”姜凌握拳,去姜家第一件事——揍姜三郎!
“嗯。”姜留美美地笑了。父親和哥哥、姐姐都護著她,她會走了,身邊還有忠心的奶娘和丫鬟,未來的日子定會很美好。
“阿嚏!”身后裹著斗篷的書秋煞風景地打了個噴嚏。
風涼了,姜凌站起身,“鴉叔。”
鴉隱躥過來,利索地將姜留抱起回寺院寮房。趙青菱見姑娘和少爺回來了,連忙招呼著擺飯。
飯桌上只有她和姜凌,姜留疑惑,“爹呢?”
“二爺今晚與修善、修緣兩位大師一同用齋飯,讓少爺和姑娘不必等他。”
修善約七旬上下,是藏云寺的主持,很有佛相;修緣據說是跟澄空一塊出家的,約五旬上下,是個精明的和尚。爹跟他們一塊吃飯要商量什么?
姜凌用完飯回房,問姜財,“裘叔在何處?”
“裘叔陪著二爺去見兩位大師,想把澄空大師的藥田里的藥材弄走。”
姜凌又問,“是裘叔的主意,還是二爺的?”
姜財笑得狡猾,“是裘叔,他想開藥材鋪子。”姜二爺模樣是好但腦袋不可好使,讓裘叔一煽乎就兩眼金光地跟著去了。
后院寮房內,姜二爺正睜著眼睛說瞎話,“澄空走的時候,把崖下的房屋藥田留給在下了!”
桌對面的修緣怒睜雙目,“你休得胡說,那是藏云寺的!”
姜二爺反問,“大師有憑證嗎?”
“那本就在藏云寺旁,就該是藏云寺的!”
姜二爺笑了,“連青山還在爺的柳家莊旁呢,照大師這么說連青山該是在下的,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在下的!”
“施主這是要不講理了?”修緣氣得呼哧。
姜二爺雙手一攤,“不是在下不講理,是大師的道理講不通啊。”
這個無賴!修緣轉頭尋師兄支援,卻見修善師兄正閉目念經!
姜二爺身后老實憨厚的裘叔站出來當和事佬,“大師,二爺,您二位都消消火,這事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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