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三姐妹商量著在哪搭戲臺時,遠在肅州酒泉的姜二爺正坐在酒泉縣城最大的戲樓、最好的雅座上,靠著舒適的圈椅,搖著折扇津津有味地聽戲。
他在聽戲,滿戲園子的人都在看他。酒泉的官員們見欽差大人聽得高興,也跟著高興;為了一睹大周第一美男子真容擠進來的大姑娘、小媳婦甚至老婆婆們,看姜二爺看得如癡如醉。
難怪姜欽差會被萬歲封為謫仙大人,這長相、這氣質哪一樣都不是人間能見得到的。
一個頭戴大大的牛角梳的少婦感嘆,“如果謫仙能留在酒泉就好了,那樣我每日就有盼頭了。”
“我也……”一個打扮jing致的小姑娘捧著通紅的小臉,羞答答道,若能去姜謫仙身邊伺候,哪怕是讓她端茶倒水她都心甘情愿。
“如果謫仙留下,我愿每日少吃一頓飯!”少婦身邊胖乎乎的姑娘握緊拳頭,心里默默補充:如果能去伺候姜謫仙,她可以不吃飯,只喝湯!
占據最佳觀謫仙位置的老婦也情不自禁道,“如果每日都能見到謫仙,老身一定能多活好幾年。”
送茶的小二心里默默道,“徐老夫人,您這話若讓您兒子聽到,情何以堪?”
坐在姜二爺下垂手的酒泉縣丞徐啟林起身給姜二爺斟茶,殷勤笑著,“得知大人您來此聽戲,酒泉的姑娘都趕過來了。大人,您看咱們這里的姑娘,可有能入您的眼的?”
姜二爺扇扇子的手停住,戲樓內所有人的呼吸也跟著停了。
“徐大人。”
“大人。”徐啟林立刻傾身。
姜二爺壓低聲音道,“來這里的姑娘徐大人都看過了?”
徐啟林心兒怦怦跳,“看過了,看過了!都保證身家清白,心甘情愿!”
這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只要大人您用扇子一點,下官立刻給您送到縣衙去!
姜二爺壓低聲音,“那……”
徐啟林激動了,身子又往姜二爺這邊傾了三寸,好奇他選中了誰。
“那……徐大人可發現哪位姑娘的容貌,能配得上本官?”
徐啟林沒穩住手腳,狼狽趴在茶桌上,倒了點心傾了茶。
“姜大人!”
“謫仙大人!”
“欽差大人!”
眾人驚呼,一個兩個三個沖上來,恨不得把濺了姜大人一身茶水的徐啟林扔到戲臺上去!
站在姜二爺四周的姜猴兒、姜寶、太監清晏和孤月樓的頭號鏢師,立刻上前,攔住酒泉鶯鶯燕燕。
姜二爺看也不看自己的衣袍,起身抬手扶徐啟林,“徐大人可被茶燙著了?”
徐啟林倒不怕姜二爺將他如何,但身后那一股股不可忽視的憤怒讓他肝顫,“沒有,沒有,下官失儀擾了大人的雅興,下官罪該萬死。”
姜二爺溫和道,“徐大人不必如此,誰都有腳滑的時候,大人的官服濕了,快去換一件吧。”
我沒腳滑,但你姜楓是真得很狡猾!容貌能與你匹配的女子,莫說酒泉,便是全肅州都沒有!你這不是耍著人玩么!不選女人,你假惺惺地來聽什么戲!
徐啟林心里暗罵,嘴上卻道,“是,下官把您的衣袍潑濕了,下官陪您回衙換一件。”
一身月白長衫的姜二爺笑道,“本官穿的便服,換不換都無妨。徐大人穿的官服,須得回去換了。”
他這話聲音不大,卻讓故意穿著官服陪欽差聽戲的徐啟林,驚出了一身冷汗。
姜二爺不再理他,抬手向無措站在戲臺上的戲班子和望著自己的人們拱手,朗聲道,“我等打擾大伙聽戲了,姜楓在這兒給大伙陪個不是。”
眾人紅著臉連聲道不敢當,姜二爺這才笑著與戲班子的班主道,“今日這出戲本子好,唱得也好,姜某還沒聽夠,可否請他們接著唱?”
姜寶立刻遞上兩個沉甸甸的元寶遞過去,班主受寵若驚地接住,趕忙令戲班子接著唱戲。
桌椅被收拾干凈,衣裳染了茶漬的姜二爺坦然坐下,繼續搖扇聽戲。徐啟林喏喏告退,轉身下樓時發現很多人瞪他,其中竟還有他的老母親和女兒。徐啟林氣得頭暈眼花,腳下一滑,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待回到徐府,躲在他府中的肅宣路安撫使付開文的師爺付前立刻問道,“如何?”
徐啟林苦笑,“姜楓看著好說話,實則油鹽不進。他要長相能匹配得上他的女子,這讓下官去哪找?師爺,咱還是繼續用銀子吧?”
付前皺緊眉頭,“你覺得多少銀子能填飽他?!”
姜楓到酒泉才兩月,就已收了三萬兩銀子的孝敬,卻還是跟他們打馬虎眼。再這么拖下去,謝清泉和曾顯志就要查到他頭上了!徐啟林目露兇光,“那咱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付前瞪眼,“你若能做得了他,你就去!”
徐啟林縮脖子,老實了。他不是沒試過,莫說做掉姜楓,他連姜楓的頭發絲都碰不著!
他們這邊發愁,姜二爺那邊已經聽完了戲,搖著折扇出了戲樓。他在街上走了一段,便決定上馬車回縣衙。
為了安全,他與曾顯志、謝清泉都住在縣衙后衙的客房內,后衙有重兵把守,吃食更是層層嚴查,肅州官員再想像毒死孔慶豐那樣毒死他們,是萬萬不能的。
孔慶豐,是被肅州官員用慢性毒藥毒死的!
姜二爺平靜地望著街上裝模作樣的行人、店伙計們,怒火在胸中翻騰。若不是一路上見了太多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百姓,他還真當這里的百姓過的比康安還好,一個個紅光滿面、衣著光鮮!
姜二爺放下車簾再挑起往外看,果然發現街上松了一口氣的“戲子”們,又開始裝模作樣了。
周其武湊到姜二爺耳邊,低聲道,“大人……”
姜二爺一抬折扇,“回去再說。”
“是。”周其武閉嘴,退在一邊。
待回到后衙,周其武立刻道,“大人,安征來了。”
姜二爺面帶驚喜,“我先去換件衣袍,你將他帶到書房去。”
安征,酒泉縣外盤山村的里正,景隆五年秋帶著村里人逃離酒泉,歷經千辛萬苦,于景隆六年正月到了康安城外。誰知還沒等他帶著村民進城,便被郎超當做契丹間諜抓住活埋了。
進城打探消息的安征逃過一劫,他在康安蟄伏兩年,直到景隆八年春才跟隨欽差孔慶豐和聶林江回酒泉。
他本以為萬歲派了欽差到酒泉,定能肅清毒瘤,讓酒泉百姓過上好日子。可做實事的孔大人到酒泉不久就死了。安征見情況不妙,逃出縣衙后給康安的裘叔送了一封信,便避入了深山。
五月初,他出山到集市用獸皮換柴米油鹽,才知姜二爺和曾顯志到了酒泉,便設法小心避開酒泉官吏設下的層層關卡,用了十幾天才跟任府的人接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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