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十一年五月初八,周軍捷報傳入康安,景和帝龍顏大悅,下旨命欽差姜楓代他受降,并命三衛禁軍送上軍功表,按軍功大賞三軍。
左武衛送上的斬將、奪旗、先登、破陣等頭部軍功章上,任凌生的名字均高居榜首。萬歲御筆親書,
破例加封十六歲左武衛少將任凌生為從三品歸德將軍,賞良田百頃,黃金萬兩。
這場由契丹掀起,持續兩年的大戰中立下軍功,被賜封將軍的兒郎,除了任凌生外,
還有被封為從四品明威將軍的江熹景和黃劍云,江熹景二十三歲,黃劍云二十歲;被封為正五品上的定遠將軍黎青,
十五歲;被封為正五品寧遠將軍的姜思順,十九歲;被封為從五品上游擊將軍的柴林棐,十九歲……
近二十位少年將軍年輕力盛,未來可期。有他們鎮守邊關,可保大周兩北疆土幾十年內不被外族鐵蹄踐踏,保大周百姓安居樂業,共享太平。這場戰爭被載入青史的戰爭,是大周歷史上,極為輝煌的一頁。
捷報入京之日,康月良長子呱呱墜地,其曾祖父大喜,為其取名康瑞平。不只康瑞平,大周數月內出生的嬰兒多以勝、平、定、凱、昌等吉瑞的字為名,
以慶左武衛、左驍衛、右威衛三衛,同時發兵,擊敗大周勁敵契丹的大喜事。
康安城張燈結彩,
擺戲臺、設燈樓,
大慶數日。景和帝亦走出宮門,游龍燈、品美酒、聽仙樂,與百姓同慶。
而被大周百姓爭相傳頌的少年將軍們,此刻已喝得酩酊大醉,橫七豎八躺在他們浴血奮戰奪回的疆土上酣睡。他們身上帶著大大小小的傷,臉上掛著笑。繁星、草原、微風、蟲唱,凡此種種,處處溫柔。
“爺的兒子是三品將軍,侄子是五品將軍,爺自己也功成名就,爺終于可以掛印辭官,回府奉養母親、教養幼子,共敘天倫了。”
肅州后衙院內杯盤狼藉,姜二爺面若桃花,笑得滿天星辰為之蕩漾。
醉趴在桌上的裘叔笑問,“二爺可想喜上添喜?”
姜二爺左手執扇,右手舉觴,“滕里撐不了幾日了,
下一封捷報兩月內定會送到萬歲面前。”
裘叔笑呵呵,
“小老兒指的不是這一喜,
而是少爺與六姑娘的喜事。小老兒擇吉日……”
“滾!”姜二爺嫌棄地揮扇,飲盡杯中美酒,仰躺在竹椅上翹起二郎腿,“哪個都別想娶走爺的寶貝閨女!”
這個好商量,裘叔繼續呵呵,“讓凌少爺當上門女婿也好……”
姜二爺懶洋洋罵道,“爺一個小小的四品侍郎,憑什么還要養著三品將軍女婿,他想得美!”
“比起禁軍武將的品階,二爺的三品京官才是實打實的。武將不領兵,品階只不過是聽著威風、多領分(份)俸祿爬(罷)了。”喝多了的裘叔說話有些大舌頭,“只要您想……”
“爺不想,爺什么都不想干。爺不當官,不嫁閨女,不要上門女婿……”躺平的姜二爺閉上眼睛,享受夏夜微風。
娶不讓娶,想當上門女婿混飯吃二爺還不要,這下少爺該怎么辦?裘叔趴在桌上,呵呵傻笑不停。
“滾回房笑去,別擾了爺聽蛐蛐。猴兒,寶兒,西南墻角那只蛐蛐叫得不錯,去給爺抓過來。”
“是。”姜猴兒和姜寶立刻提去燈籠、擼袖子蹲到墻角抓蛐蛐。
唱得正高興的蛐蛐受驚,順著墻縫爬到隔壁小院內的草叢中。瞿瞿的叫聲傳入姜留的閨房,臉上擦傷已結痂脫落的大周第一美人不知夢到了什么,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
斗轉星移,月落日升。
閨房的薄紗床幔被一只瑩白的小手挑開,露出一張尚帶淡淡傷痕的jing致美顏。一雙水潤的桃花瞳望著泛白的窗戶,姜留的眸光漸漸清明。她剛起身穿衣,趙奶娘和芹白便快步走了進來,一個幫她穿衣,一個收拾床鋪。
“姑娘可還覺得不舒坦?”趙奶娘輕聲問道。
初來葵水的姜留紅著小臉,轉身見床鋪上干干凈凈的,才小聲道,“小肚子還有一點酸脹,不過我能忍得住。”
趙奶娘喜氣洋洋道,“我的好姑娘欸,你可不能忍著,有一點不舒坦也要告訴奴婢。咱們有御醫醫用好藥調養著,下次就不難受了。奴婢熬了益母雞湯,待會兒姑娘過喝一些……”
生理期到了,卻被奶娘時刻掛在嘴邊,姜留覺得實在不好意思。被奶娘領到梳妝臺前后,她打斷奶娘,問道,“我爹爹昨晚幾時睡下的?”
“不到子時,猴兒和寶兒就把二爺抬回了房,這會兒已經起來去前衙了。二爺派人過來問過姑娘起了沒,說姑娘若覺得身子不舒坦,便在房中再歇兩日。”
女子初來葵水是大事,若在康安,姜留這會兒應是如姐姐初來葵水時一樣,坐在床上被家中女性長輩們關懷和祝福呢。正因如此,姜二爺才對閨女加倍疼惜,不肯讓她受半分委屈,處處細致,準備周全。
又得到了來自爹爹的關心,姜留的小臉更紅了,“我沒事兒了,不想躺著。”
“姑娘小時候落水受寒,所以才會腹痛。如果初來這幾回調理不好,這腹痛的癥癥狀許會跟姑娘一輩子,可不能大意。”趙奶娘給姜留松松挽了個簡單發髻,勸道,“姑娘再歇兩日,然后姑娘想去哪就能去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好吧。姜留乖乖點頭,“我哥那邊可有消息傳過來?”
提起凌少爺,趙奶娘頓時紅光滿面,“少爺鎮守契丹王城,一時半刻回不來,姑娘別急。”
姜留的小臉一下又紅了,等眸子道,“我才沒著急。”
“是,姑娘沒急,是奴婢急了。”趙奶娘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芹白也捂上了小嘴兒。
把哥哥留下的“情書”看完后的姜留,覺得分別分外難熬。既然難熬,就不能多想。姜留努力板起小臉,“裘叔可還在后衙?”
芹白脆生生道,“還在。她老人家昨晚又喝多了,這會兒還沒起來呢。”
這么多年姜留才發現,原來裘叔也是個酒鬼。裘叔喝多了不耍酒瘋不鬧事,就是話多、傻笑。
想到三軍大捷那日,第一次喝多了的裘叔絮絮叨叨說的那些醉話,姜留笑得眉眼彎彎,“過去傳話,等裘叔起身用飯后,請他到書房議事。”
三軍大捷,耶律葛魯被殺,契丹二皇子被擒,契丹王的降書都送過來了,付春朝還沒有下落。一日不抓住他,姜留心便一日不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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