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歡場,紙醉金迷,縱情風月間,忘情美酒中,拋卻昨日苦,不憂明日愁。
唯有一人,與醉生夢死的氛圍格格不入。
林澤獨坐于僻靜角落,白衣仗劍,興致寡然。
他無意中抬眼,微醺頹然的心驟然被一抹熟悉的朱紅色點燃——柳芽的眉目與面容,楚靈犀的肆意與不羈,一仙一妖,截然不同,卻又融而合體。
柏誠因受戲弄而火冒三丈,可是瞥見溫如玉柔柔飛來的蝕骨媚眼,又不由得筋酥骨軟,只得將滿腔怒意都撒在妖女的身上:“胡鬧,那塊玄獅黑玉配飾是我兄長柏瑜的遺物!”
柏家世代為將、滿門忠烈,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當屬柏瑜,戰功至偉,封狼居胥,可惜豪杰薄命,英年早逝。
“對不起嘛,不知者無罪”,楚靈犀道歉,而后提出解決之法:“六大花魁偏好各異,或愛文采斐然的翩翩公子,或愛英朗魁梧的蓋世英雄,溫如玉素來仰慕武將,從她的眼神來看,顯然對你頗有鐘情之意,你單獨與她講明原委即可,到時候不僅能夠拿回玉佩,還可以與美人共度良辰美景,一箭雙雕,豈不樂哉。”
安皓白心情郁悶,如有烏云罩頂,不得不承接下這份荒唐差事:“我們來此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承尊上之名保護你這位麻煩精寵妃,柏誠必須寸步不離,我去替他要回玉佩!”
楚靈犀扯住他的袖子:“你打算空著手去嗎?”
安皓白的語氣中滿是怨懟:“難不成還要準備八抬大轎嗎?”
楚靈犀對于眼前兩塊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倍感無奈:“花魁地位不高,可是交際甚廣、頗有人脈,日后你打探消息時說不定還要借用人家的門路,大方些不吃虧。”
柏誠拒不接受她的歪理邪說:“我不是利用女人的無能之輩!”
楚靈犀最煩一根筋的鋼鐵直男:“辦不成事的才叫無能之輩,與利用男人還是女人毫無關系,而且大男人總不好意思空口白牙向姑娘要回東西,多多少少也得表示一下。”
“我用我的玉佩和她換,總行了吧!”,安皓白沒好氣地吼了一句,剛起身便見到林澤正站在樓梯口,即刻重新坐下,狂向身旁二人使眼色。
“安鬼醫是打算練媚眼神功嗎…”,楚靈犀邊說邊望過去,心驟然懸到嗓子眼,目光下意識躲閃,腦中霎時出現一群嘰嘰喳喳爭吵的小人——
我靠,怎么偏偏遇見綠帽王,幸虧我戴了面紗!
缺心眼,林澤是段位最高的上仙,區區一層薄紗能蒙蔽得了他的眼睛嗎?
糟糕,出冥靈洞府的時候我傷了他,該不會被狠狠報復吧?
四不四傻,你現在棲身于柳芽上仙的軀體之中,別說是上仙,就算是神君也沒有看透魂靈的透視眼!
倒霉,林澤因柳芽而頭頂一片青青草原,該不會借我來報此綠帽之仇吧?
完了完了,如今敵我實力懸殊,八個柏誠都打不過林澤,五十位羽林軍精兵百分之兩百會淪為炮灰,僅會動嘴皮子的文弱鬼醫安皓白恐怕是灰中之灰。
冷靜,一定要冷靜!敵不動,我不亂!
我如今的新身份是叱咤魔族后宮的寵妃柳楚,三千榮寵在一身,俗話講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
不不不,這句話太難聽了,改正一下——找我的麻煩就是打魔尊的臉,打魔尊的臉就是與整個魔族為敵。
林澤確實戰力非凡,可他終究只是仙界玄武族之首,實力明顯比魔尊低一個檔次。
沒出息,慌什么慌!姑奶奶功法盡失,可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有強者魔尊做靠山,別說是林澤,即便是仙帝我也照樣無所畏懼!
思至此處,她干脆扯下面紗,坦坦蕩蕩地飲酒作樂。
柏誠恨不能暴打妖女一頓,如此情形之下他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林澤上仙,真沒想到會在此處相遇。”
仙魔有別,不過柏誠對于林澤的能力與胸懷極為欽佩,素來待之恭敬有加。
林澤一改平素清冷的個性:“相遇即為有緣,不如同飲。”
柏誠自是為難:“那個…今日不太方便…”
林澤卻道:“那位想必就是傳言中魔尊的寵妃,聽聞與柳芽面容相似,果然不假,淺聊幾句可以嗎?”
“人多熱鬧,柏副將何必阻攔”,楚靈犀想看看林澤的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偽裝出一副傻白甜的模樣問道:“上仙是神仙里最厲害的嗎?”
林澤謙虛道:“仙法深玄無止境,在下仍需鉆研求索。”
“那就是水平很一般的意思嘍”,楚靈犀卜不按套路出牌,貌似既虎又二。
“糟鵝掌鴨信、香炒蝦尾、九鹵花生,再配蜜餞與咸酸開胃小食,玫瑰金橘、香藥葡萄、紫蘇柰香、梨肉好郎君、櫻桃蜜煎和姜絲梅兒”,林澤一一歷數八仙桌上所擺的美食,密切注視她雙眸中隱藏的情緒波動:“酒化生平悲苦,菜需酸甜辣香,如此搭配,確為絕妙。”
楚靈犀越聽越覺蹊蹺,強裝鎮定搪塞道:“看來上仙是吃中行家,一眼便能瞧出門道,這些全都是店小二配的菜”,
她心中的預感十分不妙,冥靈洞府的回憶襲上心頭。
那時楚靈犀對戰兇獸,不慎摔下山崖,腳踝受了重傷,受洞府中的陰氣所擾,一時難以恢復。
幸虧林澤并非鐵石心腸的無良神仙,背著她一路走過重重幻境。
他的脊背寬厚且有安全感,令楚靈犀莫名心安,晃晃悠悠越來越困,忍不住打了幾個哈欠:“有沒有人說過,你的背很像搖籃,特別催眠。”
林澤無法理解她的無厘頭比喻:“你受傷的可能不只是腳踝,還有腦子。”
楚靈犀將他的脖子摟的更緊,一副耍賴的樣子:“我聰明著呢,再困也不能睡,萬一你把我丟在這個鬼地方可怎么辦。”
林澤恪守君子之道,行事以無愧天地與本心為要:“仙族以仁善博愛為大道根基,我若是把受傷的弱女子留于險境,無異背棄仙道。”
楚靈犀問道:“背那么重的道德包袱,你活的不累嗎?”
“道德包袱可比你輕多了”,林澤破天荒地開了一次玩笑。
“上仙,你的身體很虛啊”,楚靈犀拍了拍他的胸膛,如對待好兄弟一般:“只要能離開這個鬼地方,由我做東好好給你補一補。”
然后伶牙俐齒的她表演了一段色香味俱全的報菜名,其中就有八方酒樓的下酒菜。
她講的每一個字,林澤都記在心里,包括那一句——酒化生平悲苦,菜需酸甜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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