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她見到少時烏蘭這張早已不算俊俏又刻薄的臉,依舊覺得無比厭惡。
只是如今,越是痛恨,青玉面上越是風輕云淡。
她能如此,烏家大郎和二郎事不關己也可以高高掛起。
但賈家大舅卻受不了她說的這些話。
不由得上前質問:“你說的那是人話嘛,你娘再不好,那也是對別人,她對你這個女兒,可是都捧在手心里的,你為人子女,怎么可以這么不孝。”
他們的出現,嚇了烏蘭一跳。
但聽到他的話,連人都還沒有看清,就直接懟回去了。
“你又是什么東西,有什么資格這么說我?
再說我哪里說錯了,她什么時候死不好,偏偏在這寒冷的大雪死,害的我連吃的都沒有,我說有她這樣的娘倒了八輩子的霉有什么錯?”
賈家大舅多年沒見這個外甥女,之前只是聽說她那個妹妹疼這個二女兒疼的像眼珠子似的。
沒想到如今她死了,竟被外甥女如此說。
賈家大舅被氣的臉色鐵青。
“你,你……”
只是面對這個一個小姑娘,他也懶的去吵,只是冷冷說道:“廢話就不說了,如今你娘死了,她的尸體就停在你們族長家門外,你去叫你父親及烏松一起去送一送你娘。”
不知何時,烏江帶著烏松已經站在主屋門口。
臉色也同樣非常難看,烏江不咸不淡的突然說道:“賈氏已被休戚,不再是我烏家人,他生與死又與我們何干?”
聽到聲音,幾人都看了過去。
說話是一個比一個刻薄。
賈家大舅手指著烏江,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此時青玉站在幾個人后,也看了過去,加上一世,青玉已經有十年未曾見過這個父親。
如今他和自己印象中的那個父親滄桑也邋遢了許多。
包括烏松也是臟兮兮的一張小臉。
看來,離開自己,離開賈氏,這三人都活的不咋地呀。
烏江說過此話,還時不時看向已經破爛不堪的院墻外。
青玉也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
青玉又透過房門看向兩個房間,瞬間明白過來。
之前幾天,她就聽說,三人誰都懶的做飯,專門等著三房的烏老太太過來送飯。
看來這話一點不假。
就在這時,一只小鳥從青玉面前嘰喳著飛過,幾根頭發悄無聲息的落在了她的手心。
青玉嘴唇微微上揚。
她之前在賈氏的尸體前說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放過烏蘭。
當然,她那個不靠譜的老爹,及以前時不時欺負她的烏松,雖沒想怎么整蠱他們,但還是想借著賈氏嚇一嚇,還是必須的,也讓其好好長點記性。
此時,賈家大舅已經和烏江吵了起來。
賈家大舅不論怎么說,這烏江就是不愿意帶著烏蘭和烏松去送賈氏最后一程,他很是惱火。
剛想出手教訓,這時從破舊的院墻外,罵罵咧咧突然又出現二人。
原來二人就是二房的三房的老二和他大兒子。
也就是烏江的二弟及他侄子。
最近聽說老三突然病了,如若不然肯定是他和他二哥一起來了。
二人上前,也沒看院中站著的幾人,快步來到烏江面前,直接一拳就打在他的臉上。
還沒待他反應過來,另一人,朝著另外一邊臉又是狠狠的一拳,嚇的烏松哇哇大哭,直向后退。
變故來的太快,待烏江反應過來時,他已經結實的挨了兩拳。
向地上吐了一口,吐出的全部是血。
其中還夾雜著兩顆被打落的牙齒。
好在只是后面的,不然,門牙被打落,恐怕要丑死了。
烏江看著掉落的兩顆牙齒,突然像發了瘋般,舉起兩條手臂,分別向兩人打去。
別看老二的這個大兒子年齡不大,出手卻極狠。一點不輸他正當壯年的老爹。
只是如今的烏江,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從搬出來這半個多月就沒吃飽過,哪里是二人的對手。
他剛一出手,就被二人左右夾擊,握住他雙拳,又一人一拳,直掏心窩。
烏江頓時痛的就蹲在地上。
烏老二恨恨說道:“烏江,我警告你,再讓我看到你讓母親來給你送飯,不染你就死定了!”
他說著就用那陰戾的眼神冷冷的看向烏江。
仿佛看著的不是他大哥,反而像是殺父仇人一般。
然后接著憤恨的說道:“要不是看在你我曾是一母同胞的份上,定廢了你。
如若不是你讓母親來回給你們送吃的,她也不會在這這如此大雪的情況下出門,更不會摔斷腿,如今躺在床上動也動不了。
這一切都是拜你這個廢物所賜。
你怎么還有臉回到我們三房。
希望你以后好自為之,我們走!”
說罷,看也未看依舊蹲在地上痛的直捂肚子的烏江。
二人直接揚長而去。
烏江痛的厲害,眾人不知道剛才二人的話他有沒有聽清楚。
但周圍其他人可是聽的一清二楚的。
旁人聽到頂多鄙夷他們。
但烏蘭和烏松聽到,首先想到的便是以后的吃飯問題。
如今已經時至正午,二人已經餓的前心貼后心。
現在聽到再沒人送吃的,就心慌不已。
烏松從驚恐中清醒過來,他快步來到烏江身邊,也蹲了下去。
其他幾人以為他是查看父親傷勢,順便過來關心幾句。
誰知他們都想錯了。
只有青玉嘴角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
她看著眼前雞飛狗跳的一幕,不禁在心中冷笑,以她對烏蘭和烏松的了解,他們眼中心中哪里來的旁人,永遠只會關心自己是否會餓肚子。
果不其然,這烏松一開口,便直接暴露了他真實的目的。
“爹,你聽他們說了嗎?老太婆中午不來給我們送吃的了,那我們吃什么呀?
爹,我餓了……”
烏大郎和烏二郎抱著手臂,就當看笑話了。
他三弟當初是混了點,但身為族長的兒子,直接上門求親卻直接被拒絕,如此也就罷了,竟被那個賈氏打罵,說什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如今想來,看看那又懶又臟的烏蘭,恐怕連癩蛤蟆也不會再有人上門提親。
想到這里,烏大郎看向站在他們一側,安靜的小姑娘,和那個同樣跑過去,不顧他爹受傷,依舊學著烏松搖著烏江手臂說餓了的烏蘭,可是好上太多了。
在如此難受的時候,烏松過來鬧一鬧,烏江還勉強能忍受,但對烏蘭卻沒有那么好的脾氣了。
直接一巴掌甩在她臉上,將其打翻在地。
不顧雙頰疼痛,直接罵道:“你個賠錢貨,看老子受傷你幸災樂禍是不是,竟還敢過來找老子要吃的。
你過了年也有十一歲了,洗衣、做飯,縫縫補補這些活都應該是你坐的,如今倒是來問老子,看你是活膩了。”
他說了,捂著肚子,勉強站了起來。
照著烏蘭的腿,就是用力一踹。
烏蘭痛的,頓時小臉煞白。
“老太婆即然受傷了,以后做飯都交給你了。”
烏蘭看著父親陰狠的眼神,仿佛她只要說一個不字,就能一腳踹死她似的。
她嚇的瑟瑟發抖,用雙手在身后稱著,不斷向后退。
但退出一丈外,還是艱難的哆嗦著說道:“家里什么都沒有,爹讓女兒拿什么做呀?”
“沒有,沒有,你只會說沒有!
你長手干嘛的,沒有不會去要呀!”
他說著甩開烏松,腫脹著一張臉,冷厲的向她走去。
出門辦事,都要打扮成男子才能擺脫這些噩夢。
青玉每每想著上一世那些不堪的記憶,都恨不得上前狠揍烏蘭一頓。
聽說她這個姐姐當年替她活祭,不但沒死,反而做了三皇子的側妃,便不顧臉面的千里迢迢去上京找她。
在她反對接這對差點害死自己的二人時,她便不惜去給上官青雪當丫鬟,賈氏也當起了上官府的下人嬤嬤,即便如此,也要留在上京。
以至于后來,烏蘭及賈氏隨著上官青雪陪嫁到辰王府,做了她的馬前卒。
那些曾經年少時在烏家受到的不公平待遇,當時被眼前女子當成笑話,一件件、一樁樁在眾人面前被夸張的說出來,猶如一把把利刃,割的她體無完膚、遍體鱗傷,讓她丟盡了臉面,躲無可躲。
好長時間,她都是上京城的的笑柄,權貴及世家千金們也更加看不起她。
致使皇甫慕辰更不喜她。
如果不是餓的厲害,需要喝點水來充饑一下,她還就真不想起床。
穿著單薄的衣裙,快步來到廚房,這里放著一口破缸,打開一看,缸中的水已經見底了。
烏蘭恨不得直想罵娘。
不論是在府內還是在府外碰到,上官青雪根本就不用出馬,只一個烏蘭,便讓她丟盡了臉面,何況還有賈氏那個沒皮沒臊的婦人。
青玉看著眼前被凍的瑟瑟發抖的少女,想起當時的經歷。
她有如此表現,青玉并沒有感到吃驚,被賈氏嬌慣出來的女兒,自然和她一樣,自私涼薄。
上一世時,這烏蘭就為了榮華富貴,不顧自己及她母親的尊嚴。
她才剛離開被窩,身體便被凍的瑟瑟發抖。
只覺寒風刺骨,北風凜冽。
如今可好,眼看著自己的閨女挨餓受凍,也不能過來幫一點忙,有這樣的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當烏大郎、烏二郎及青玉和賈家大舅過來時,聽到的就是這樣一段話。
由于老宅院墻倒塌,要進來根本就不用敲大門,所以除了她的聲音,連帶臉上的表情眾人也都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她還真罵了:“真是晦氣,什么時候死不好,偏在這大雪天咽氣。
如果沒死,也能過來給我弄些吃的。
于是誰也沒理送信人說什么,繼續睡自己的覺。
眼看著陽光一點點升高,很快就要中午了,先是烏蘭被餓醒了,后兩父子也被餓醒了。
烏蘭通過破爛的窗戶,看著外面的天,在心中直罵著烏老太也太懶了,都到這個點了還沒過來給她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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