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將小凈空送回家后便轉身離開了,顧嬌甚至沒來得及向他道謝。
顧嬌向小凈空詢問了事件經過,得知他是為了救一只雞而奮不顧身撲出去時,顧嬌也覺得他不該這么做。
不過顧嬌沒著急發表意見。
小凈空深深地皺著眉頭道:“大哥哥說我不該這么做,嬌嬌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顧嬌問他道:“你覺得呢?”
小凈空挺起小胸脯道:“我覺得我做得很對啊!如果有危險的是我,嬌嬌也會奮不顧身去救我的!”
得,連成語都蹦出來了。
顧嬌道:“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或許小七不需要你救呢?”
“嗯?”小凈空不解。
顧嬌耐心解釋:“小七很靈敏,身子也很小,馬蹄輕易踩不中它,但是馬蹄卻能輕易踩中你。”
小凈空恍然間意識到一件事:他不如一只雞靈敏!
小凈空暗暗發誓,他要更勤奮地練功,他要變得很靈敏,保護他的雞!
幾天后,顧侯爺一行人也抵達了京城。
一個多月的顛簸,可把三人顛壞了,顧瑾瑜沒坐過這么差勁的馬車,渾身酸痛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
姚氏倒是沒什么怨言,她很慶幸自己坐了這輛車,否則換成嬌嬌與琰兒來吃這種苦,她會心疼的。
“苦了你了。”姚氏拉過顧瑾瑜的手,愧疚地說。
顧瑾瑜溫聲道:“我沒事,弟弟身子不好,這樣的顛簸他一定受不來的,我很高興娘把馬車給了姐姐和弟弟。”
姚氏拍拍顧瑾瑜的手:“還是你懂事。”
顧侯爺將姚氏與顧瑾瑜扶下馬車。
府里的下人見到侯爺與顧瑾瑜都很欣喜,見到侯爺身邊的姚氏卻是不由驚訝。
姚氏在山莊住了十年了,沒回過一次府,守門的幾個小廝壓根兒就不認識她。
顧侯爺冷聲道:“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快見過夫人?”
幾人面面相覷,愣頭愣腦地上前行了禮:“見過夫人?”
什么夫人?
侯爺難不成在外頭養了個女人?
姚氏早過了會因為這種小冒犯而尷尬的年紀了,再者她最近半年一直在嬌嬌開的抑郁藥,心情和身體都很好。
顧侯爺帶著姚氏與顧瑾瑜進了府。
下人們早將消息傳到了顧老夫人的松鶴院。
顧老夫人大半年沒見著兒子,心里頗為掛念,讓人去叫顧侯爺立馬到松鶴院來。
顧侯爺原本打算明日再帶著姚氏去給老夫人請安,可老夫人都催他了,他只得半路改道松鶴院。
顧老夫人喜不自勝地等著與兒子見上一面,結果就看見了兒子身邊的姚氏,顧老夫人的笑容就是一僵。
“她怎么回來了?”顧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問。
顧瑾瑜替母親尷尬了一把。
“娘!”顧侯爺看了顧老夫人一眼,示意她別這么落姚氏的臉。
顧老夫人權當沒看見。
姚氏中規中矩地行了一禮:“見過母親。”
顧瑾瑜也行禮:“見過祖母。”
顧老夫人原先看顧瑾瑜還算順眼,可如今姚氏一來,她連帶著顧瑾瑜都一并有些嫌棄了。
姚氏是與顧琰住在溫泉山莊的,而今姚氏都回了,卻不見顧琰的身影,顧老夫人竟也沒想起來去問。
顧侯爺打了個圓場道:“娘,兒子奔波了一路累壞了,明日再來給您請安。”
他不說是姚氏與顧瑾瑜累了,只說自己累了,顧老夫人還能不讓親兒子去歇息?
這就是顧老夫人看姚氏不順眼的緣故,并不完全是因姚氏出身不好,更多的是只要姚氏在這里,她兒子就跟著了魔似的,誰都不放在眼里了!
顧侯爺故作沒看懂顧老夫人的不悅,笑呵呵地道了聲“兒子先走了”,便將姚氏與顧瑾瑜帶出了松鶴院。
三人剛跨過門檻,與一個身著華服、珠光寶氣的婦人不期而遇。
那婦人看了三人一眼,眸子里掠過一絲驚訝,卻很快便福下身來行了一禮:“老爺!夫人!小姐!”
顧侯爺眉心一蹙:“凌姨娘你怎么在這里?”
被喚作凌姨娘的婦人笑著道:“我是來給母親送參湯的。”
給老夫人送參湯用得著打扮得成這樣嗎?顧瑾瑜都看出她是在這兒堵顧侯爺了。
顧老夫人姓凌,先侯夫人是顧老夫人的嫡親侄女兒,凌姨娘是先侯夫人的庶妹,也算得上是顧老夫人的侄女兒。
當初小凌氏病逝,顧侯爺迎娶姚氏過門,顧老夫人擔心顧侯爺有新歡后會不疼愛與前妻所生的三個兒子,于是做主納了凌姨娘為貴妾。
顧侯爺并不喜歡凌姨娘,可有顧老夫人給凌姨娘撐腰,凌姨娘在府里的日子也算十分好過。
尤其姚氏帶著顧琰搬去山莊后,凌姨娘儼然快成為侯府的正經夫人了。
加上她是三個公子的姨母,三個公子親近她遠比親近姚氏多。
“那你去送吧。”顧侯爺淡淡說完,扶著姚氏離開了。
翌日,姚氏推脫臥病,不去給顧老夫人請安。
房嬤嬤勸姚氏:“夫人這是何必呢?把禮數做周全了,省得落人口實。”
姚氏苦笑:“我做得再周全,也總有人要挑我的不是。我不去,老夫人才眼不見心不煩呢。”
顧侯爺與顧瑾瑜去了松鶴院。
聽說姚氏病了,顧老夫人冷冷一哼:“她就是不愿見我!”
顧侯爺忙道:“瞧您說的,瑤兒怎么可能不愿意見您?您看,這些禮物都是她親手給您準備的!她心里最敬重您了!”
禮物確實是姚氏挑的,也是花了心思的,不過姚氏并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不讓顧老夫人遷怒顧瑾瑜。
顧老夫人撇撇嘴兒,她不喜姚氏,姚氏不來也好,省得她見了心煩。
“琰兒呢?”顧老夫人終于問起了顧琰,“他怎么沒和你們一塊兒過來?”
顧侯爺不敢說顧琰早來京城了,他笑了笑道:“琰兒身子不好,我讓他慢些過來,有大夫隨行伺候。”
“嗯。”顧老夫人沒再往下問。
顧侯爺道:“一會兒我帶瑾瑜入宮一趟,給娘娘請個安。”
提到淑妃,顧老夫人看向顧瑾瑜的眼神多了幾分和善:“也好,你姑姑惦記你許久了,讓人來府上問了好幾次。”
顧瑾瑜如釋重負地笑了:“瑾瑜也很掛念姑姑。”
說話間,有下人來報,二公子與三公子來了。
顧老夫人的面上立刻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寵溺。
若說顧老夫人心里最疼誰,非三個寶貝嫡孫莫屬了,就連顧侯爺這個親生兒子都不及嫡孫們在她心目中的分量。
顧承風與顧承林打了簾子入內。
“祖母。”
“父親。”
二人拱手行禮。
顧瑾瑜站起身來,給兩位兄長行了禮:“二哥,三哥。”
顧承林不冷不熱地睨了她一眼。
顧承風道:“不必多禮。”
說著客氣的話,語氣卻很疏離。
顧瑾瑜習慣了,哥哥們針對的不是她,是母親,但凡母親的孩子,哥哥們都不會喜歡。
“你們大哥呢?怎么不見他?”顧老夫人問。
顧承風道:“大哥昨夜很晚才回來,一大早又去軍營了。”
定安侯府的嫡長孫不是這么容易做的,他是侯府的繼承人,他身上肩負著侯府的興衰,比別的孩子都要辛苦。
顧老夫人心疼自己孫子,卻也不能真把他從軍營里拽回來。
顧侯爺見時機差不多了,該切入正題了,他清了清嗓子,對顧老夫人道:“母親,我有件事要和您說。”
“什么事?”顧老夫人疑惑地朝他看來。
顧侯爺看了一旁的顧瑾瑜一眼,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道:“是有關兩個孩子的身世。”
顧嬌在家里捯飭了好幾天,總算把兩個院子都修整出來了,她在小菜圃里種了大蔥、油菜與萵苣,又在小凈空的央求下種了點豌豆。
小菜圃只占據了左側的半邊院子,右側的那半邊顧嬌尋思著搭個葡萄架,種點葫蘆,來年春播時再種點葡萄和絲瓜。
蕭六郎已經將國子監的腰牌領回來了,順便也給小凈空報了名。
國子監的蒙學也是分班制,按成績與年齡的高低分為天地玄黃四班,而在這四個班級之外還有一個十分特殊的班,專門招收天賦過人的孩子,有些類似顧嬌前世的神童班。
這種班是近幾年才開設的,蕭六郎小時候都沒上過。
顧嬌切菜的動作頓住:“咦?國子監不是關閉了幾年嗎?蒙學沒關?”
蕭六郎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國子監的蒙學嚴格意義上說來并不徹底屬于國子監,它與國子監相隔了一條巷子,當初陛下關閉國子監時沒刻意提蒙學的事,蒙學便鉆了空子,一直開辦至今。”
開了幾年了,那在教授神童上應當頗有經驗了。
顧嬌道:“入學考試考什么?”
蕭六郎道:“從往年的考試情況來看,主考識字、帖經與算術。”
顧嬌唔了一聲:“這些小凈空都沒問題。”
“嗯。”蕭六郎點頭。
不過保險起見,二人還是花了不少銀子把往年的考題買回來給小凈空做了一遍,小凈空的正確率很高,就是字寫得慢,還丑,奇丑無比!
小凈空每日的行程里于是多了一項:寫毛筆字。
小凈空不樂意,他懷疑壞姐夫是在剝奪他作為小孩子的快樂!
蕭六郎對他道:“嬌嬌每天也練字,你們倆一起。”
想到能和嬌嬌獨處,小凈空愉快地答應了!
顧嬌許久沒做夢了。
上一次做夢還是在蕭六郎去省城鄉試之前,至今已過去四個月。
她幾乎忘記自己能做夢的事了。
然而這一晚,當她與小凈空練完字回屋,不一會兒便陷入了一個陌生的夢境。
之所以陌生,是因為出現在她夢里的既不是蕭六郎,也不是她自己。
是那個她幾乎已經忘掉的、救過小凈空的男人。
男人穿著青色盔甲,披著血色一般的披風,坐在威風赫赫的戰馬上。
路過一個僻靜的巷子時,男人遭遇了一波伏擊,刺客們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饒是如此,他們也仍不是男人的對手。
就在男人即將獲勝時,其中一名刺客忽然拋出一個孩子,對著那孩子一劍刺去。
男人為了救下那孩子,被刺客砍中右臂。
刺客劍上帶了劇毒,男人的命雖保住了,右臂卻從此廢掉了。
這場刺殺嚴格說來與小凈空也有點關系。
這伙刺客暗中盯梢男人許久了,一直沒敢動手,無意中撞見男人下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他們決定如法炮制,才有了后面這場刺殺。
顧嬌醒來后,神色有些莫名。
她越來越搞不懂自己的夢了,如今是什么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人都能被她夢到了嗎?
不過不論怎么說,他都救過小凈空一命,何況這場刺殺的靈感也因他救小凈空而起。
她不能坐視不理。
刺殺的時間是明日傍晚,至于地點,她記得男人遭遇刺殺的附近有一間祥云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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