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蕓娘搬出謝府至今也已過去半月有余,今日卻還是謝玄第一次登門拜訪。
謝墨沒精打采跟在身后,一想到蕓娘每每見到謝玄后那副眼放綠光、搔首弄姿的模樣就渾身不自在。
大義公主府離謝府不遠,同在一個坊,僅隔了兩條街。
公主府的規模不大,并非是按照真公主該擁有的規格所建。畢竟蕓娘先前連宗室都算不上,且馬上就要和親去南朝梁國,留在長安的時間屈指可數,所以朝廷也就散漫對待,只求面子上過得去就行。
長安城中的貴族豪紳慣是會看眼色的,見朝廷不重視,自然也就不愿白費力氣登門拜訪。
所以謝玄到的時候,府門前清冷異常,說是門可羅雀也不為過。
僅兩個守門的家丁松松垮垮靠在石墻上,手揣進袖中,有一搭沒一搭的在互相攀談些什么。
謝墨抬頭挺胸走上前,拿出謝府名刺遞過去,清了清嗓子,“勞煩通稟,羽林中郎將謝玄求見大義公主。”
謝玄求見。
這名字一報出,兩個守門家丁紛紛一滯,趕忙端正了身形行禮問安,繼而爭先恐后的跑進府去,似乎生怕自己慢了半步謝玄就反悔離開了。
謝墨鼻子里發出一聲嘲諷,趾高氣昂的等著他們出來回話。
過不多時,兩名家丁果然再度走了出來。
卻是慢騰騰的,神色也與先前的迫切不同。
兩人互相推搡著,似乎誰也不愿意再去與謝墨搭訕。
“怎么了?”謝墨看著他倆。
一個推了推另一個。
另一個扭扭搭搭走出來,矮了矮身,“公主請謝郎將回。”
“什么?”謝墨心口頓時一股無名怒火蹭蹭往上冒。
借著謝家的光封了和親公主,還真當自己是個公主了不成?也敢拒絕他們?
謝墨就要發火,卻被謝玄攔下,將他擋在身后,彬彬有禮詢問,“不知公主是否說了緣由?”
家丁想起大義公主那番說辭,實在有些不好意思開口。扭捏了半晌,方才吞吞吐吐道,“公主說,她素知謝郎將心意,她亦對郎將有情。只是如今和親之事已成定局,憑你二人實在無力回天,這終歸是段孽緣。所以,與其相見,倒不如彼此懷念……”
謝墨翻了個白眼,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一頭栽到地上。
這這這,這說的什么話!
謝玄的反應倒還算平靜,只對著府門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臣便不打擾了。”
會以這種方式遭到拒絕是謝玄意料之外的,好在他明白及時止損的道理,所以并不多猶豫,直接抓過試圖繼續與人爭辯的謝墨轉身上馬,全程沒有一分耽擱。
謝墨無精打采,一路上都未說一句話。
直到回了謝府,才悶悶不快問,“公子,你怎么能忍得了被人這樣詆毀?”
他家公子,哪怕不論樣貌只論文采,那也是長安八大才子之一。五歲能吟詩,九歲提筆即文章,雖然如今是武將,可論起琴棋書畫來卻也是無一不通,無一不曉。
他不懂,這樣謫仙一般的謝玄,究竟是如何忍得能被一個風塵女子三番五次占便宜,卻還不動怒的?
謝玄笑了,“我不生氣,是因為我輸給的是她。”
幾分愉悅慢慢攀上謝玄眉眼之間,“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辦法收買人心,不過這一棋,是我輸了。”
謝墨不懂少爺口中的這么多“她”究竟指誰,卻靈敏捕捉到了“輸”這個字眼,不滿發出一聲輕哼,抬腳踢起地上一顆小石子。
少爺真是無可救藥,輸了還這么高興。
謝玄也不解釋,一副“說了你也不懂”的模樣。
而就在主仆倆心情各異的沉默里,忽然有謝清的聲音從旁傳來,“阿玄回來了。”
“什么?皇祖父要派謝玄去宣五皇叔回長安?”東宮的書房中,得知這個消息后的李容與有些訝然。
李庸點頭,“準確來說,陛下的意思是派謝玄去暫時接任幽州總管,好讓五弟能回來說明情況,給他一個與嚴武當堂對峙的機會。”
對于叫李凱回長安與嚴武對峙這件事,李容與沒有意見,只是……
將年不足弱冠,又沒有任何軍事經驗的謝玄派去做幽州總管?
她不明白。
幽州那地方,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進可攻退可守,又以永濟渠連通南北,是齊國面對北方的契丹和高麗最重要的軍事重鎮,說是整個北方的心臟也不足為過。
先前一直由魏王李凱出任幽州總管,雖魏王也年紀不大,可畢竟皇親貴胄,身份上就自帶了威懾之力。
再則魏王身邊也是帶足了一眾股肱之臣前簇后擁的,個個皆是勵精圖治,盡心輔佐,全力以赴想要幫助他守好幽州。
而如今皇帝竟要改派謝玄前去換下魏王鎮守幽州?
李容與真的看不懂這意圖了。
她仔細回憶了一番前世,記得清清楚楚魏王是在兩年后才出事被召回長安的,當時代替他作為幽州總管的人并不是什么謝玄,而是老將梁睿……
李容與忙問,“梁睿呢?”
聽見這個名字,李庸瞬間眼睛一亮,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閨女可真是神了,居然能夠一針見血,直接問到最關鍵的人物。
他解釋,“當時大臣們本也是舉薦了梁睿的,可如今不是馬上就要跟梁國和親了嘛,陛下考慮到和親之后要發兵突厥之事,覺得不好此時將梁睿遣離,所以就否決了這個提議。”
不派梁睿的理由倒是也說得過去。
不過就算梁睿不去,也還是輪不到謝玄啊。
李容與忙又問,“那元胄呢?”
李庸撓撓頭,“本來也是要換元胄去的……不過被裴欽否決了。”
元胄是太子的人,裴欽自然不會同意他去鎮守如此重要的地方。不然日后萬一太子被廢,元胄很有可能會在范陽直接起兵造反,利用永濟渠之便南下直取東都洛陽。
這一點李容與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問題還是……
李庸觀她這幅糾結模樣,雖不知女兒在愁什么,卻頗覺好笑,邊笑邊解釋,“這么和你說吧,謝玄是皇帝親點的。”
“當時謝相和裴欽各自提出了幾名人選,互相之間爭執不休。皇帝本就因為五弟的事處在氣頭上,見他們吵來吵去實在煩躁,于是干脆選了謝家謝玄任幽州總管,裴欽的兒子裴璟任副總管,倆人一起去幽州。”
原因如此簡單,倒是讓李容與始料未及,一時心緒繁雜,就像是五味瓶打翻在了心里。
李庸瞧著她吃癟的模樣,愈發覺得閨女可愛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安撫拍了拍她肩膀,“不過你也不必擔心。陛下說了,五弟身邊那些輔佐大臣依舊留在幽州,并不隨行回長安。再則,那邊畢竟還有楚國公陳言坐鎮,他在北地一向威望甚高,所以無論朝廷派誰去,問題都不大。”
……陳言。
再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李容與卻是徹底笑不出來,她只覺得這一秒忽然天昏地暗,前路渺茫。
請記住本書域名:。何以笙簫默小說手機版閱讀網址:.yetianlian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