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庸在宮中繼續與皇帝周旋,李容與則告別長樂皇后,帶著一堆賞賜先行回了東宮。
東宮就緊挨在皇宮旁側,不過兩座宮殿中間出于安全起見,并沒有設置便門,所以李容與若是想回東宮的話就要兜一個大圈,先出了皇宮的門,再進去東宮。
她和身后跟著的那群負責搬運皇后賞賜的宮女太監們浩浩蕩蕩走出皇宮大門。
候在門口的寶珠見到這成堆的寶貝,瞬間激動得兩眼放光。
她還不知道這些東西其實是因為皇帝將李容與許配給裴璟,長樂皇后過意不去才給的補償,滿心歡喜以為是自家郡主送了那盆蘭花的緣故。
李容與猜到寶珠是誤會了,卻也不急著解釋。事情來得突然,在告訴東宮的人之前,她還需要好好梳理一下,將應對之法完善妥當后再說,也好不至于讓他們為自己擔心。
一行人走到東宮門下時,正好撞上衛兵正在將兩車蔬果鮮花拉進宮中。
各類蔬果和鮮花種類不一,看上去不像是特意買回來的。
幾個衛兵見到李容與回來,忙將車停下,躬身行禮。
李容與看了看那兩車蔬果,微微詫異,立即反應過來,“可是兄長回來了?”
衛軍們答“正是”。
李容與猜得很準,那兩車蔬果確實不是人買回來的,而是百姓們送的。
長安城里恐怕也只有李容牧才會有這樣的待遇了因為生得美麗,所以每次上街回來都會收到一車百姓們的禮物。
人們總是對美麗有所偏愛。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容與喜出望外,忙囑咐寶珠繼續安頓那些賞賜,自己則快步向兄長寢殿的方向走去。
另一邊,已到了東宮的李容牧當下正百無聊賴地看著下人們將卸下的行李往屋里搬。
李容牧抱膝坐在長長的回廊下,偶爾提醒一下搬運的太監們小心一點,臉上掛著濃濃的漫不經心。
父王和妹妹今日都不在宮中,讓他好失落。
明明出門這么多個月,好不容易才回來,居然也不多重視一下。
就算不在城門口迎接,起碼在宮門前接一下也是要的吧?
結果他興沖沖跑了回來,卻發現他們甚至都不在東宮中。
李容牧隨手攔下一個過路太監,從他搬的箱子里找出來兩顆由白玉石打磨而成通體呈象牙白的彈珠拋著玩。
兩顆彈珠質地溫潤且無一絲雜色,被陽光一照,煞是好看。李容牧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拋高后再落下來的彈珠由兩顆變成了一顆。
他疑惑地四下里看了看,沒有發現另一顆蹤跡,也不甚在意,聳聳肩,繼續玩手中余下那顆。
結果又一次向上拋后,剩下的這一顆竟然也沒再落下。
這讓李容牧終于開始感到了一些奇怪,于是隨手喚來幾個小太監,讓他們先停下手中活計給自己找彈珠。
幾個小太監應諾,一刻不敢怠慢,紛紛彎下腰去在院子里和廊間四處搜尋。
李容牧呆呆看了一會兒,有些氣悶,干脆站起身,徑自從木欄上跳到了院中,背著手晃晃蕩蕩,時不時停下來撥弄一下花園里的花草,檢查有哪些花開得比較艷麗,適合采下來給妹妹做胭脂。
正專心致志在看花,冷不防一個沉沉的東西忽然從天而降砸在了李容牧腦袋上。
李容牧“哎喲”一聲,捂住頭去看,就見他適才玩的玉石珠剛好滾落到腳下。
李容牧彎腰將彈珠撿起,放在手里掂了掂,又向天上看了看,一臉疑惑不解。
身后的幾個小太監還在急三火四地找彈珠,頭都沒抬一下。
李容牧搖搖頭,揉揉被砸疼的腦袋,將彈珠收好,繼續低頭去檢查那些開好的花。
冷不防又一顆彈珠落下。
這一次是打在了他后背上,好巧不巧落地的時候撞上了一顆石頭,玉石珠表面頓時碎裂開一道細紋。
李容牧有些氣惱,“是誰?”
他問院子里一群正忙碌的太監宮女,“適才是誰拿彈珠砸了本王?”
一群太監宮女僵在原地,像時間忽然被凍結了一樣,他們彼此面面相覷,似乎沒聽懂郡王話里是何用意。
看著這群呆若木雞的下人,李容牧頗覺無趣,很快不耐煩揮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干活,自己則收好彈珠,邁步向院中心走去。
想來那些下人們也沒那個膽敢砸他,或許是從房檐上落下來的吧。
李容牧的心思又放回了花上,心里盤算著什么時候進宮一趟。
他知道皇祖父在宮里給皇祖母建了一條香街,現在正值盛夏,那邊應該有很多珍奇花卉正在開放。
就是偷摘有些麻煩,李容牧陷入沉思。
他沒別的什么愛好,只喜歡制香和做胭脂。
父王偶爾會覺得他搞這些不夠陽剛,不過倒不認為這是在玩物喪志,可能因為他自己也同樣是個不務正業的吧,總之平日里很少干涉他的喜好。
無拘無束的李容牧至今已經調出過很多名氣很大的香了。
他有一個別號“公子瑾”,就是專門用來販香的。
不過因為他生得太過好看,制香的名氣很快就被美麗的名聲蓋了過去,“公子瑾”這三個字也漸漸變成了“長安第一美人”的代名詞,制出來的香反而鮮少有人注意。
李容牧摘下一朵花瓣,放在手中慢慢揉捏,直到花瓣被揉皺,浸出一抹紅色的汁水染在他白皙的手心。
他指間捏起那朵被揉皺了的花片,透過陽光去觀察它的脈絡。
捏著花瓣的指間干凈分明,指節修長,一時竟分不出是花更好看還是手更好看。
忽然不知從哪個方向突如其來一顆石頭,剛好打中李容牧指間那片花,將花瓣瞬間打得四分五裂。
李容牧又驚又惱,四處張望,想找到究竟是誰在暗中搗鬼。
對方似乎生怕他不能發現自己似的,很快又一顆小石子打到了肩膀上。
李容牧順著石子飛來的方向看過去,就看到房檐上正盤腿坐著個老和尚,沒有頭發的禿腦門被陽光照得锃亮,此刻也同樣在歪著頭打量他。
李容牧訝然看著對方,不明白這是哪里冒出來的老和尚,又為什么會出現在東宮。
但這并不妨礙他為此事感到憤怒。
“是你打了本王?”李容牧仰頭問。
定智朝他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
“你,你給本王下來!”李容牧忍不住抬高幾分聲調。
定智卻伸手向袋中一掏,又掏出來顆石子朝李容牧擲去,同時開口挑釁,“我干嘛要下去?有本事你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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