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的五回縣周圍有一座山,名曰天狼山,因其形狀像一個正在望天嚎叫的狼而得名。
在安穩平和的日子里,附近的百姓們經常會到這座山上去采蘑菇或草藥背下山換錢。但是自從幾年前突厥人開始頻頻進犯,這座山就冷寂了下來,少見人跡。
突厥人殘暴,常常一來就是將整個村子掠奪一空。錢財被搶倒是小事,除此之外他們還會破壞村民們種的莊稼。
一年的辛勞一夕之間毀于一旦。
很多村民不堪其擾,很快舉家遷到了別處,留下的則是些老弱病殘,和家里實在窮苦,無法逃離易州的百姓們。
這群百姓們沒法繼續種地,卻要想辦法生存。一來二去,幾個村子里的村民們就自發形成了一個小團體,在天狼山上落草為寇。
村中們的青年人們組成山匪,負責打劫過路商旅,另有一些老弱病殘的村民則負責將過路的商旅引入天狼山峽谷,俗稱“趕羊”,事后大家再一起平分搶來的貨物。
不過許是打劫的事情做得多了,不出兩年,過往的商旅數量便可見的銳減了下去。
沒有人喜歡被搶,常在道上跑的商旅們之間遇到了便互通有無,得知天狼山有劫匪后,自然而然也就敬而遠之了。
寧愿早出發幾天繞路而行,或者多花些錢走官道,也不愿經天狼山這一道險。
所以隨著商賈數量的減少,天狼山附近老百姓的生活又開始漸漸不好過起來。
王二是幾日前回到五回縣的。
父母和一個弟弟一個妹妹身體都好,雖然家境清貧了些,日子卻還算太平,沒到要落草為寇的地步。
天狼山那群流匪也并不會來騷擾他們,畢竟同在一個村子里,大家互相之間多少沾親帶故,沒有自家人打劫自家人的道理。
見到父母弟妹一切安好,王二心安不少,歇了兩天后,也開始著手準備這次回鄉要做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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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旁側敲擊試圖向父母打聽出村里都具體有哪些鄉親已經落草。
不過王父王母的態度似乎并不配合,只要他提起匪寇,便立即敏感噤聲,一句也不肯多講。
王二不解,反復追問之下,二老才終于忍不住將心里話問了出來,是不是官兵要來整頓匪患了?
他們雖不是山匪,但是對于那些山匪們落草的緣由卻一清二楚。
若非走投無路,誰又愿意干這種掉腦袋的勾當呢?
所以王家父母于情于理也不希望兒子參與進剿匪之事。
在他們眼里,即便已經落草為寇了,那些人也還是自己的好鄉親。
況且在搶劫過往商旅的時候,村人們也只是求財,并沒有累害過旁人性命,兒子實在不該將這群可憐人出賣去換取功名。
王二聽了這個解釋,很是無奈,只好賣力和父母解釋,自己并非是想舉報他們,恰恰相反,他是來拯救他們的。
王家父母可不信他這套說辭。
畢竟自古官匪不容水火,先不說王二無權無勢有沒有能力拯救別人,就沖他這個官兵的身份,這句話的可信度就極低。
可沒聽過官兵要幫劫匪的。
王二和父母各執一詞,爭論不下。
恰好就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被父母兄長吵得頭疼的王家小弟忙蹬蹬蹬跑去開門,不多時,領進來一個身高六尺,瘦成麻稈的漢子。
王二見到這個男人有些訝異,對方見到他也是頗為驚奇。
這人是王二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名朱仲八,他的父親娶了王二父親的堂妹,所以兩家關系很近,時常往來。
朱仲八手里提著一顆西瓜,順手往地上一放,咧嘴笑道,“給你們帶了西瓜來,解暑。”
王父連連道謝,卻面色不善,收下西瓜后便趕緊將朱仲八往外趕,似乎不大歡迎他。
王二一頭霧水看著父親,同樣向前走幾步,去扯朱仲八的袖子,“來都來了,怎么不留人吃飯呢?”
王父擺手,不耐煩道,“家里都揭不開鍋了,哪里還有余糧請客,走吧,走吧。”
朱仲八有些尷尬,沒想到自己剛一來叔父就趕他走,又看了看王二,郁郁嘆了口氣,“好吧,那等我下次開張,再給您們提些米來。”
他這樣說,王二心里更過意不去了。
他這次回來可不是空手,在范陽買了好多米面雞鴨一齊拎回來的,夠一家人吃上半月,而父親卻說沒米下鍋,明顯就是不想讓人留下。
可對方畢竟是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就這么放任父親將人趕走他無法接受,于是態度也強硬起來,硬是拉著朱仲八不讓離開,非要留人在家里吃飯。
王父一看這情況,知道兒子脾氣上來了,再趕人也無益,只好重重嘆了口氣,眼不見心為靜,徑自走出屋子,到外面院里砍柴去了。
朱仲八也隨之羞澀坐下來,神態不安的扯著自己衣角,似乎不大敢看王二。
王二離村兩年多,又跟過謝玄做了一段時間的親衛,如今無論是氣質還是舉止都照先前多了幾分優雅,不再有山野村夫的作風,也不怪朱仲八感到自卑。
兩人對坐,見朱仲八始終低著頭,王二于是主動開口道,“你最近在做什么?”
談起自己,朱仲八嗨了一聲,“給人剪柳搠包兒唄,都做這個,還能干啥?”
他說的是土匪黑話,代指攔路搶劫,可惜王二聽不懂他這話意思,還以為是給哪個大戶人家做了家丁,笑道,“那可是好差事。”
朱仲八自從落草為寇以后還從未聽人夸過自己謀了個好差事,聽王二如此說,費解地撓了撓頭,想了想,還是干笑著接話,“啥好不好的,最近活羊越來越少,生計難過。”
王二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我在范陽也很少能吃到羊肉,只有逢年過節才會分到一碗羊羹。”
朱仲八愈發狐疑的瞧了王二一眼,百思不得其解,還以為王二是在范陽落草了,問,“你也干這個?”
朱仲八并不知道王二這兩年都在做什么。
說來也巧,王二報名去郡里參軍那年,正好是村里受突厥侵襲,開始集結了一幫人準備做山匪的時候。
王家父母知道這件事后,不敢透露兒子去向,便只說是外出找活路了,沒將兒子參軍之事與任何人講。
所以朱仲八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個發小如今是在他的對立面,還興奮地想要交流一下做土匪的心得。
王二笑道,“我不是作家丁,我是在范陽做守軍呢。”
他樂呵呵的,“咱倆也差不多,都是在給人家當差。”
王二說著說著,找到了幾分兒時的親熱,還忍不住伸手捶了一拳朱仲八肩膀,以示友好。
哪知朱仲八聽了他的回答后,就像忽然被什么東西定住了似的,兩眼發直。
再被王二這么一捶,干脆白眼一翻,直直向后仰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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