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急,太后一頓喘息。
晏姻抿了抿唇。
老太太要這么激動么,再怎么護犢子,也不能拿拼命啊。
但太后還沒完,緩口氣接著道,“你昨日不親迎賓客,推給府中姬妾,還好有玉竹大方得體,給你應付下來,若沒有,你是不是要讓鈞兒去給你招待那些宮嬪女眷?”
晏姻頭皮發麻。
這點小事也值得一提?
李鈞是男主人,真去招待了又有何妨。
難道太后這是在說她懶?
雖然之前她是真懶,但昨天不是,她日子到了,肚子疼。
事出有因,這個得說兩句。
挺挺身,晏姻道,“昨日姻兒身體不適…”
“你哪日又適了,聽聞你每日晚起早睡,無事便偷跑去青樓閑逛,府里諸事不管,連鈞兒的衣食都不曾過問,咳咳咳...”
太后一頓搶白讓晏姻徹底無話。
她知道太后對她的寵愛夾雜著些別的東西,但這么明顯還是讓她意外。
連她身體不適都不可以。
萬象樓是她的事業,偶爾去打點也不行。
李鈞的王府能這般紅火,都是她辛苦操持起來的,如今一著不對滿盤皆被否認。
太后是聽了何讒言?
“太后,您當心身子。”嬤嬤扶著太后靠在羅漢榻上。
拿過榻前小幾上的錦盒,從里面捻出一片人參放入太后舌下,又抱了一床小衾被給太后搭在腿上,再拿了暖爐來給太后手上捂好。
忙前忙后。
晏姻一直就那么跪著。
待料理妥當,嬤嬤上榻給太后敲著肩胛,太后方瞇開了些眼,問晏姻,“你怎么不說話?”
“姻兒錯了,皇祖母教訓得是,姻兒無話可說。”晏姻低著頭回了一句。
“錯在哪里?”
“錯在......”
“皇祖母,您看誰來看您來了!”
晏姻的話被外面李鈞輕快的聲音打斷。
接著,又是一聲清越的聲音。
但不是李鈞的。
“皇祖母,謙兒給您請安了!”
“快,快扶我起來。”
聞聲,太后招呼一聲,嬤嬤麻利的扶太后下榻,也沒管晏姻還在地上跪著,迎了出去。
觀太后健步如飛,晏姻呵呵一聲,這老太太活個一百開外不是問題。
孫子是她親的,孫媳是外人。
待李鈞一腳從外踏進來,看到跪在榻邊的晏姻,忽一愣,“姻...姻兒,你跪著做何?快起來。”
晏姻沒起來,又不好明說,只撇眼看看太后,又磨了磨膝頭,再搖搖頭,示意是太后讓她跪的,沒讓起來。
她不能起來。
李鈞看著,料想是為昨日之事。
但這里是太后宮里。
太后能與他有多大怨,又與晏姻有何仇。
李鈞沒多想,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強將晏姻扶了起來,言語寵溺,“讓你起來你怎不起來,連夫君的話都不聽了,嗯?”
晏姻不怕李鈞,李鈞讓她跪她可以不跪。
但太后是宮里的菩薩。
太后沒讓她起來,她還真就不大敢起來。
可現在李鈞將她強拉了起來,她不由要看看太后的臉色。
然,她只將將掃到太后那邊,還未看清太后的眼鼻,就被李鈞拉到了三皇子,裕王李謙面前。
“姻兒,快見過三王兄。”
無法,晏姻對李謙福了福身,“妾身見過裕王殿下。”
行過禮,抬起頭,晏姻心情瞬間好了許多。
李謙雖與李鈞長得神似,但風度翩翩,謙恭溫潤,面上帶著恬淡的微笑,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君初下凡塵。
與李鈞帶著些狠辣,狡詐的氣質不同。
這人賊俊!
看著賊舒服。
晏姻是李謙弟妹,李謙只將將掃了晏姻一眼,再淺淺拱手回禮,便緩步步向別處,不多做交談。
“鈞兒,謙兒過來坐下說話。”
太后在羅漢榻上坐著,面前的小幾上重新擺了精致的果品。
但沒有喊晏姻。
“姻兒,走,過去坐。”李鈞拉僵著身子的晏姻過去坐。
晏姻別別扭扭的過去。
李鈞在小幾邊坐著與太后、李謙聊得歡,她坐在李鈞身側。
乖乖巧巧,像個買來的小媳婦。
李鈞觀她無話悶坐,拈了幾顆杏子給她,“姻兒,吃這個。”
晏姻拿手捻了捻,“殼太硬,我剝不開。”
“我給你剝。”
過了一會,覺晏姻應該口干了,李鈞給她倒了杯香茶,“來,小心燙。”
晏姻喝了一口,“真有點燙,我不喝了。”
“我給你吹吹。”
晏姻吃著李鈞給他剝好的杏子,喝著李鈞給她倒的茶,也不敢去看太后。
但太后看她半日了。
這些時日,有關晏姻在晉王府作威作福,欺壓侍妾的閑話,她有耳聞。
昨日晚間,又有嬪妃將在晉王府發生的事說與太后聽,只說晉王殿下如何如何寵溺王妃,晉王妃是如何如何了不得。
三人成虎,類似的話聽多了,太后便有意了。
唯恐晏姻恃寵而驕,闖出禍事,今日叫她來訓誡幾句,讓她知道收斂。
但剛才,見著李鈞來,她不僅裝乖求寵,連看人的眼神都變得輕慢了。
現在,居然當面讓她的鈞兒侍候她茶點。
不說一點都未知錯。
簡直就是在挑釁她太后的威儀。
這丫頭當真是被寵昏了頭,無法無天了。
如此下去,她的鈞兒被拿捏是遲早的事。
將來,頗多后患。
聊過半日,李鈞和李謙去皇上那里覲見,晏姻不便跟隨,便又留在太后這里。
“姻兒——”
聞太后沉聲一喊,晏姻趕緊把剛丟入嘴里的杏仁吐了出來,看向太后,等著她說接下來的話。
“哀家何時讓你起來了?”
晏姻心內咯噔一下,趕緊溜下榻跪著了。
不跪不行。
太后這里連“哀家”都出來了,她一個連自稱本宮都沒混上的小王妃,哪里惹得起。
太后歪在榻上,瞥了晏姻一眼。
“你適才說你知錯了,哀家看你并不知你錯在哪里,可巧,哀家這里有《女戒》十冊,也不讓你抄,就讓嬤嬤念給你聽,你記著便是。”
說罷,太后給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會意,拿了本冊子出來,開始念經。
太后則接著閉目養神。
晏姻本聽說不讓她抄還有些竊喜,但兩刻鐘后,見嬤嬤只翻了不過冊子的三分之一。
她叫了娘。
心里默默呼喊她的親夫君來救命。
終于,在晏姻跪得耐不住,要罵娘時,太后小憩完畢,睜眼了。
隨即斥嬤嬤道,“你怎還未念完,讓姻兒跪了這許久,快扶她起來。”
紅白臉唄,晏姻懂。
沒等嬤嬤作勢要扶,她自己起來了。
但起來的瞬間,腿一軟,又跪下去了。
她對紅綾生出了萬分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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