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這才轉身一笑，退后一步，對李鈞做了個請的手勢，“晉王殿下請。”

李鈞扯臉笑了笑，卻笑得無比心酸。

他一個正牌夫君，要靠韓琦這個舊情人說話，才能與他的王妃同行。

且他的王妃是何等高傲，從未哄過人，連他這個夫君都未哄過，現在居然低聲下氣去哄韓琦。

這這這，讓他情何以堪！

沒說任何話，李鈞甩袍出門上了馬車。

因之前約的人多，晏姻讓小廝們備的是四馬座駕。

現在人少，車內都可以打滾了。

韓琦來這兩日，正碰上晏姻身上不適，又事多，所以她都未好好帶韓琦出門逛過。

現在得空，晏姻便拉著韓琦趴在窗邊，邊看街景，邊積極給韓琦介紹天圣朝的風土人情。

而李鈞呢，坐在一邊，即便插上一句話，也只有韓琦理他。

完全引起不了晏姻的興趣。

李鈞心內備受煎熬。

終于，萬象樓到了。

孫含香在門口接駕，也不點破晏姻和李鈞的身份，只以貴賓之禮將他們迎入二樓雅間。

里面李謙和趙棘早已等候多時。

一并周氏也在內閑坐。

三個孩子則圍著趙棘打轉。

那大些的孩子見晏姻來，從趙棘腿上溜了下來，歡笑著撲了過來，“王妃姐姐，聽娘親說你要給竹姐姐找郎君嫁人，以后還要和我們住一起，你什么時候找來，我們等著哥哥一起玩嘞。”

童言無忌。

眾人愣了一瞬，隨即佯裝未聞寒暄落坐。

李鈞感覺自己的臉掉到地上砸了個稀爛。

這些人中，誰不知道曹玉竹是他的妾。

她好好的找什么郎君，嫁什么人？

這孩子......

不自覺的，李鈞看了那孩子一眼。

哇的一聲，孩子哭了。

被李鈞嚇哭的。

他不知道，他看過去的一眼，咬牙切齒，如老鷹叼小雞。

“小乖乖，快到娘這里來。”周氏趕緊低著頭把孩子抱過去了。

她能感覺得到，晏姻的眼睛像鞭子，正呼呼往她背上抽，怪她多嘴給孩子們嚼舌。

好一會孩子的哭聲才止住，雅間內壓抑的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眾人皆往樓下天井舞臺上看。

那里正演著《鶯鶯傳》。

小姐妝得嬌羞，書生扮得憨厚，丫鬟演得活潑，詼諧風趣，各盡其態，唯妙唯肖，比單看歌舞有趣許多，堂內喝彩聲不絕于耳。

晏姻看著聽著，心內歡喜，剛才的不快一掃而空。

周氏會看眼色，馬上湊在晏姻身邊，笑得諂媚，“呵呵，王妃，您看玉竹那事，您怎么個安排？”

說完，周氏看著面前專注看戲的幾個年輕后生，笑得合不攏嘴。

他們里面，挑哪一個做女婿好呢？

晏姻知道周氏怎么個想法，覺她三天兩頭的催簡直不讓人喘口氣，很想懟她一句，奈何她現在心情好，心里沒氣了。

再說她今日邀這么些人來，也有讓曹玉竹相看的想法。

只怪曹玉竹沒來。

雖說這事吧，太后不允，但她向來出言不悔，想著法也要把這事辦成。

那不是還有沒到手的免罪牌么。

萬一事情鬧大，把那牌子往皇上面前一遞，抵了罪責，以后再不見太后就萬事大吉。

如此思定，晏姻道，“你看中誰了？”

周氏抱著已經睡著的孩子，笑得更加燦爛，“我呢，是這般情狀，拖著三個孩子，我們玉竹雖說嫁過人，但您也知道是怎么個情形，所以呢......”

晏姻覺周氏鋪墊過多，揚揚手打斷她的話，“道理我都懂，你就說你看上誰了，我想盡辦法也給你辦到。”

周氏笑笑，道出幾個字，“裕王殿下。”

晏姻呵呵。

面前幾個人里，李謙的身份地位不亞于李鈞。

讓曹玉竹改嫁給他？

周氏低開高走，真敢開口。

想想，晏姻道，“裕王殿下與王爺一脈相連，秉性并無太大差別，想來曹夫人定不會喜歡，我看你還是另尋一位為好。”

周氏想想也是，遂眼角甩了甩，“那就他吧。”

晏姻順著周氏的視線看去，卻是韓琦。

韓家雖不是皇親國戚，在南陵國那也是名門望族，且韓琦年紀輕輕就官拜太子少師，這次又作為御史出訪天圣朝，離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差一步之遙。

韓老爺子會讓他帶個別國的女人回去？

他又不是王子王孫，用不著和親。

再說他已經娶妻了。

晏姻佩服周氏眼光老辣。

周氏不知韓琦怎么個情狀，想起了晏姻之前說過的話。

“王妃，您之前說的，您南陵國的少師就是他吧，您別說，這后生身量長相配得上我們竹兒，穿著打扮也金貴，家底應該殷實，我們竹兒嫁過去定不會受了饑寒。”

聞言，晏姻又是呵呵兩聲。

到底是榮華富貴萬人喜，寒門郎君無人愛。

周氏怎么就不去選趙棘呢。

趙棘雖出身貧寒，但知冷知熱，與曹玉竹是為良配。

他此次回來雖未加官晉爵，但聽說得了太后好些賞賜，就連皇上都格外恩賞了他。

他的升值潛力巨大，封侯拜相是遲早之事。

周氏鼠目寸光！

晏姻為趙棘鳴不平。

不過這事還得曹玉竹說了算，況且她人都還沒出晉王府，說這些為時尚早。

“這事你我終究做不得數，還得等曹夫人做定奪，她看上誰便是誰，且這事也不急在這一朝一夕，咱們日后再聊。”

晏姻對周氏敷衍道。

周氏聽了覺得在理，也就沒再說什么，坐著看了會戲，抱著睡著的孩子告辭回去了。

周氏一走，晏姻便接著李鈞一個棒槌般的目光。

適才李謙，韓琦，趙棘，專注看戲沒聽她和周氏說什么，但李鈞卻不是。

他的注意力就沒離開過晏姻。

晏姻和周氏小聲咕噥的那些話，他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太后正為前日之事大為光火，他的王妃現在是又要知法犯法么？

“你好好看戲去，瞪我作何。”

晏姻起身抖抖坐得有些褶皺的衣裙，回瞪李鈞一眼，也不喊他，帶著李謙、韓琦、趙棘出雅間往萬象樓內上下閑逛。

逛著聊著，晏姻與他們都不再拘禮，說話隨意許多。

“晉王妃，聽聞你府內的藝伎乃是你親自調教，技藝不比這萬象樓的優伶差分毫，不如改日我等去你府上一睹風雅，可好？”李謙笑向晏姻。

此正和晏姻的意。

等他們都去了，讓曹玉竹當面相看，沒準她一個沒看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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