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多乖巧地應了,但是沒敢跑到大家身邊去。
她時刻牢記自己倒霉鬼的人設,絕對不能帶衰這一家子白撿的親人。
菜瓜娘卻不知道李多多在想什么,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站那么遠做什么,走吧!”
“娘,你們離我遠點兒……不是,我是說我自己走!”
李多多趕緊甩開菜瓜娘的手,小跑著進了偏院的豆腐房。
豆腐房不大,一口石磨上散落著還沒徹底磨碎的豆渣,另一邊灶上的大鍋里熱氣騰騰,上邊吊著四角扎起來的大包袱,過濾后的豆漿淅淅瀝瀝地流進鍋里。
菜瓜娘一進來就直奔灶前添柴,李福祿叉著腰瞅著那口石磨,對兒媳婦錢月揮揮手:
“等大寶回來了再說吧,你先跟你娘燒火……哎,今兒這豆腐怕是要送晚了,張管事說不定要扣錢。”
李多多小心地縮在角落里,看著摳搜爹瘦得像干柴一樣的身影,不由得心疼。
這做豆腐實在是個辛苦差事,不僅要半夜起來,還得有力氣。
經過多年的辛苦操勞,摳搜爹是攢下了不少家業,可這身體也被摧殘得差不多了,平時沒事就叉著腰,在別人看來很是豪橫,其實就是因為腰疼,磨豆子這個力氣活,也向來是大哥干。
這會兒大哥不在,爹一個人肯定推不動那個石磨,那今天的豆腐肯定就要做出來晚。
平日里這豆腐做出來了在李家村這個貧民居多的山溝溝里也賣不動,都是要趕在天亮之前送去鎮上的酒樓里。今天要是送晚了,爹肯定要被人為難,能不能拿到錢可就不好說了。
菜瓜娘和錢月兩人也想到了這一茬,豆腐房里的氣氛一下子就低沉起來。
李多多難過又自責,看來她這一穿過來就給人家帶來霉運了。
她悄悄地挪到了門邊,打算溜出去,跟家人保持一下距離。
結果她還沒到門邊,門就被打開了,李大寶走了進來。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村長怎么說?”一家人都很驚訝。
李大寶神色間是深深的不可思議:
“村長和族長都說要打五堂叔十板子,可縣衙的人來找五堂叔,這事兒就擱下了,讓人先把五堂叔帶走了。”
“縣衙?是不是來要賭債的?”
“不是,說是之前那賭債是有人設圈套給五堂叔的,半夜時候那人被抓了,供出來被騙的人里就有五堂叔,衙門這才來找五堂叔去問話。”
“這龜孫,還真是走了狗屎運!等他放回來咱們再跟他算這筆賬!”李福祿笑了一聲,說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他這堂弟的賭債沒有了,以后肯定就不來糾纏那三棵樹了,但這人心思歹毒,卻這么輕飄飄躲過去了十大板,還是讓他心里不忿。
李大寶跟著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五堂叔這也說不上走運,他賭債是沒了,不過走不了路了,大家都說是他自個兒把自個兒摔著了,看來多多說的還真準,他是得好好在家里躺些日子了。”
“哼,這就叫惡人自有天收,咱們趕緊做豆腐。”李福祿哼了一聲,忙碌了起來。
豆腐房里熱氣升騰,一家人一番辛勞之后,木頭格子里壓著的豆腐就做好了,在火光下白白嫩嫩,泛著白玉一般的光澤。
李多多覺得很神奇,又湊了過去:
“豆腐好好看,像白玉一樣!”
李福祿也瞇著一雙細長的小眼睛看著做成的豆腐,忽然間精光閃動:
“奇了怪了,我怎么覺得今天的豆腐比往日的都白嫩?”
他抬手割了一小塊嘗了一下,小眼睛更亮了:
“白玉豆腐?!”
李大寶和錢月還有菜瓜娘嘩啦一下圍了上去:
“這是白玉豆腐?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吃著跟城里王家豆腐坊做出來的白玉豆腐不相上下!你們也嘗嘗!”
李福祿很激動,難得大方了一回,給他們一人切了一塊:
“今兒這豆腐不粗糙,又細又香,明天咱們再試試,看看能不能把方子定下來!要是真成了,一準兒能和掌柜的再提提價!”
李大寶兩口子和菜瓜娘小心翼翼地嘗了一下,都激動起來。
李家做豆腐的手藝是祖傳的,但也僅限于做出普通豆腐,粗糙而且口感帶澀,要是真能做出來和王家豆腐坊一樣好的白玉豆腐,那這做豆腐的收入,可就不是一般的高了!
錢月高興之余轉過頭來也給李多多遞了一塊,笑瞇瞇地夸獎:
“我看今兒能做成白玉豆腐,說不定是借了多多的吉言,平時多多都不說話,今兒她一說話,這就成白玉豆腐了!”
錢月這話只是開玩笑,但李多多卻是受寵若驚——
怎么可能呢?她這個人哪里來的吉言?
上輩子鄰居家孵小雞都把她趕得遠遠的,唯恐驚了抱窩的老母雞。
她可不敢有什么鴻運齊天錦鯉附身的奢望,只求這輩子別再禍害家人就算她燒高香了。
不過今兒她在旁邊坐著,這豆腐不但沒做壞,還做得更好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有那個五堂叔,腿疼是腿疼了,但也沒那么倒霉,還走了狗屎運,賭債被免了——
這這這……難道她的倒霉鬼人設,要翻車了?
這套路不對啊,這不科學!
“多多,和那種無賴費什么口舌,他要是能聽人勸,也不至于成個無賴!你趕緊回來,跟我們去豆腐房里暖和暖和,當心風寒加重!”
“好的爹,以后不說了。”
“五堂叔,剛才腿摔疼了吧?你以后不要無理取鬧了,在家里多躺些日子反思一下,爭取勤勞致富。”
五堂叔聽了這話,再看看身邊這小姑娘一本正經的小臉兒,不知道為啥,覺得心里毛毛的。
剛才這個傻侄女說了那句“滾開”之后,他就控制不住想在地上滾,現在她又說讓自己多躺些日子……
她這會兒站得離五堂叔這么近,靠著她的倒霉鬼人設,怎么著也得讓五堂叔走一陣子背字,看他以后還敢不敢再來恃窮行兇。
站在原地的一家人看著李多多的眼神也很驚悚,多多什么時候這么能說了?
摳搜爹叉著腰對李多多招手:
“來人啊,李扒皮打人了,李扒皮打人了!”
“閉嘴吧你,你來我們家鬧事,你還有理了!”
身為小地主,李大寶什么潑皮無賴沒見過,但這畢竟是個長輩,打是打不得的。
五堂叔忽然覺得腿很疼。
李多多看著五堂叔忽然開始扭曲的表情,表示很滿意。
總不能五堂叔自己吃喝嫖賭,窮困潦倒了還來怪別人吧?
所以她一點兒都不同情五堂叔,甚至五堂叔被抬走的時候,她還專門跑過去站在他身邊,語重心長地叮囑了兩句:
嗯,一定是昨晚喝多了。
五堂叔壯了壯膽子,干脆不起來了,躺在地上繼續哭喊:
摳搜爹雖然是個地主,家里有點兒小錢,可這也是他和摳搜爺爺兩輩人辛辛苦苦,省吃儉用打拼下來的家業,這不,“扒皮”的名聲都背上了,多不容易啊。
反倒是五堂叔,吃喝嫖賭敗光了家產,現在想來訛別人家財產了,就是個徹徹底底的無賴。
要是摳搜爹愿意讓著五堂叔這個無賴,那是他的情分,不愿意讓著,這也算不上什么為富不仁冷血無情。
李大寶和摳搜爹商量了一下,就去離得不遠的地頭招呼了幾個長工過來,連拉帶捆,把五堂叔從地上弄起來,準備送去村長家,讓村長和李家的族老們處置。
李多多全程圍觀下來,對這五堂叔只有“活該”二字可說。
月光下,在地上打滾的五堂叔也被嚇得不輕。
他本人吃喝嫖賭好吃懶做,不是個正經人,但他是個好手好腳的人。
這腳下又沒坑又沒坎兒的,怎么就摔了?難道真是他喝酒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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