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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錦簿-第一百二十五章
更新時間:2021-02-14  作者: 初十是只貓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朱門錦簿 | 初十是只貓 | 明智屋小說網 | 初十是只貓 | 朱門錦簿 
正文如下:
時已近午,金烏逞起淫威,路上蒸騰出重重熱浪席卷而來。坐在陰涼處吃瓜搖扇尚且滿頭是汗,更何況這些犯人口焦唇裂、步履蹣跚,更是被炙烤得兩眼發花。其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少婦,早就走的直打晃兒,等走到了林翼近前,身子一栽,咕咚倒在了地上,看樣子是中暑昏了過去,犯人們都是捆著連在一起,她一倒下其他人也走不了,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人群登時就是一亂,就見有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費力地從人縫中擠出來,飛跑到那女子的身邊,邊哭邊喚:“娘、娘,你怎么了,你起來呀。”稚嫩的童音夾在人群的紛雜中,聽了格外揪心。

那小孩兒叫了兩聲,轉身撲到林翼身后的一處豆腐坊前,對著掌柜連連作揖,“求求阿爺,給口水喝,給口水喝吧。”

那掌柜遲疑一下,還是回身用粗瓷碗那掌柜遲疑一下,還是回身用粗瓷碗端過一碗水遞給那小孩兒,孩子小心翼翼走過來,剛要蹲下身喂給母親,旁邊冷不丁抽過一鞭子,正打在小孩的胳膊

上,頓時綻開一道血線,碗自然也拿不住,掉在地上摔成八瓣。

“活膩歪了是不是,誰讓你給他水喝!”那用鞭子抽人的士兵一步跨過來,用鞭鞘指著豆腐坊的掌柜開罵。

“是、是,小老兒知錯了,給軍爺賠罪!”掌柜的臉色慘變,撲通跪下咚咚磕起響頭。

小孩見打碎了碗,也顧不得身上痛,急得雙目迸淚。他年紀雖小,也看出掌柜和其他人絕不敢再給他一碗水,往地上看看,石板路的縫隙里居然還有些水,他趴在地上用嘴去吸,吸了小半口水,跪爬到娘親身邊,嘴對嘴哺了進去。也不知是這一點點水的功勞,還是孩子呼喚母親的聲音,這少婦還真的悠悠轉醒,抬眼看了看,發覺孩子在身邊,連喘了幾口氣,勉力說:“孩兒啊,我不是叫你不要來嘛!回家去,快回家去。”

孩子很懂事,不敢違背母命,萬般舍不得地站起身,一步三回頭往人群外走去。

“醒了還躺著,是不是找打?!”那揮鞭子的士兵過來喝罵,少婦用力想要起身,卻是疲憊無力難以支撐,那小孩子回頭見了,咬了咬嘴唇,終于又跑過來,把手架在母親的腋下用力向上抬著。

小屁孩,滾開!”那士兵過來一推孩子,把他推得倒退幾步倒在地上,然后一彎腰拉住少婦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

“啊!”那少婦忽然一聲尖叫,也不知從什么地方來的力氣,居然把那又高又壯的士卒狠狠推了開來。眾人冷不防都嚇了一跳,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就見那士兵退開兩步,臉上忽然浮出一絲淫邪得意的笑容,想是方才拽少婦時,手腳定然沒有老實,那少婦猝然受辱,才有了這樣的舉動。

“老天爺,我們這是做了什么孽!”少婦忽然嘶聲大呼,奮力往前一沖,額角碰到豆腐店前賣貨用的木架子上。她是瞅準了那處棱角撞上去的,只一下便血流滿面昏厥不醒。

人群又是一陣亂,幾個士兵本來笑嘻嘻看著,見事情鬧大了,忙過來維持秩序,那個始作俑者的士兵拔出腰刀把繩子砍斷,將少婦棄在路旁,一揮手就像沒這回事似地,“走,繼續走!”

等這一支隊伍走遠了,才有人趕過去拉起那趴在母親身上哭得渾身抽搐的孩子,“孩子,趕緊回家報信去吧,快請大夫指不定還有救,遲了可就來不及了。”

孩子撒腿如飛跑了,眾人一陣嘆息,慢慢也散了。

這還了得,這是官兵還是土匪!余月亭一臉怒容,身旁的王熾也氣得不輕,攥拳說道:“就算是罪孥,也不至于受這樣的凌辱。”

“什么罪孥,她們都是本地商人的親屬。地上這個不知死活的女人是康家大爺的二兒媳呢,從前多光鮮體面的一個人兒,誰能想到現如今得了這么個下場。”豆腐坊掌柜不住搖頭嘆息。

“啊!”余月亭驚訝得嘴半張開,王熾連連眨眼,不敢置信地問:“您說什么?她是陜西首富康家的兒媳,那些人都是商人的家眷?我、我沒聽錯吧?”

掌柜的小心翼翼往兩邊望望,“兩位是外地客商,可能不知道內情,難怪會驚奇。這些商人得罪了僧王,也就難免有此劫難。”

“我們知道一些,不就是失火燒了軍糧嘛,怎么把家眷折磨成這個樣子?”

“僧王逼著這些商人通賠損失,光還錢還不行,必須把貨物補上。那可是百萬之數,誰有這份能耐?還不上,僧王就派人把商人的家眷都拘了起來,每日游街示眾,直到清欠為止。”

蒙古兵雖然兇蠻,卻有一樣好處,不喜欺侮老弱婦孺,也嫌每日押解犯人游街酷熱難當,于是把這活兒派給了綠營官兵,這下可糟了。綠營的軍紀最壞,得了這么一樁差事,視為發財的好路子,每日向那些商人勒索錢財,否則就虐待囚犯。即使這樣,每日游街之時,依舊會有官兵接著押解的便利調戲婦女,可憐這些女人在家中也有丫鬟仆婦伺候,一般的錦衣玉食,可是淪落至此,就只能忍氣吞聲受人欺,不然就只有像方才那少婦一般,一死全了名節。

“這兩日又出花樣了。”掌柜的看樣子也是如鯁在喉,不吐不快,只是把聲音壓得低如蟻鳴,“聽說綠營的營官開始賣名額了。”

“什么名額?”

“我也是聽說啊,說是給十兩銀子就能得一天押解的差使,很多城里的惡少都爭搶去買呢。”

“有什么用呢?”

“嗨,還不是做那傷天害理的事兒,方才那一幕想必二位也看見了,若不是眼下這情形,一個當兵的能摸到康家的二兒媳?那可是西安城里有名的美人兒。”

“我要是這些商人,就到僧王面前告上一狀!”王熾聲音不知不覺變大了,把掌柜的嚇了一跳,四面看看沒人注意,這才放下心。

“沒用的,僧王早就有話,說漢人都是陰柔狡詐之輩,商人更是漢人中的奸邪小人,他們的家眷受罪。有這么句話放著,他能管這事兒?”

余月亭早就聽得忍無可忍,等聽了這句話,如同被人重重打了兩記耳光,覺得渾身毛孔都在發燙。

只要是個正經的商人,聽了這句話都不會不動怒,連王熾那么深沉的人也是如此,就見他眉毛漸漸立起來,張口剛說了半句:“這和土匪有什么……”忽然覺得一只手重重地壓在肩頭。

余月亭仔細聽來,原來縣外有個油蘆溝村,去年遭了一場“寡婦瘟”。村中死了不少青壯年,余下老弱婦孺無力耕田,今年年初借了一筆錢,打算種棗樹為生,偏偏又遭了一場農災,實在過活不下去了。

去年秋收時,油蘆溝村有人從甘肅買了一頭半大的牛犢,原想著開春耕地使喚,不料這頭耕牛從買回來就生病,連帶著把附近人家的牛都染了病,不到半月工夫連死了十幾頭牛。莊戶人家最看重的一是天時,二就是牛,這下子起了恐慌。偏偏村里有幾個嘴饞的二流子,把當天埋下的牛半夜又挖出來煮了吃,結果人也染上了病。這瘟疫來得又兇猛又古怪,大家都得病,可就是青壯男子死得多,請來的大夫說這叫“寡婦瘟”。

眼看著一個幾百戶的大村,轉眼間就死了一百多人。消息傳出,附近都起了恐慌,縣里派差役封了進出村的道路。但也不是就讓村民等死,朝廷遇上這種事,按例有賑災的款項,買來藥發給各家各戶,只是那藥對這瘟疫并無效果。等到入冬時,村里的青壯年已經死了大半,家家有哭聲,戶戶添墳頭,黃紙白紙飄得滿村都是,乍一看如同鬼界。

“幸好這瘟疫到了冬天就停了,可是咱們這村子也已經元氣大傷,我的父母也不幸病故。”喬溫氏哀哀地說,眼角滴下淚來。

“死者已矣,活人的日子可也要過下去。但是村里沒了耕牛和勞力,這來年春耕可怎么辦呢。”喬鶴年接過話。

轉機來自一個膠東商人,他有一批棗樹苗,愿意先貸給村民種,將來棗熟后亦由他負責買去,頂完買棗樹的錢,余者就歸各戶所有。這本來是好事,保長帶著全村各戶的戶主與那商人簽了契約,趁著前些天凍土消融、雪水潤地的好時機,便種下了這批樹苗。

“也不知老天爺怎么想的,就是不肯放過我們這些窮苦人家。樹苗種下沒幾天,一場雞蛋大的冰雹如雨點打下,把剛長芽的棗樹全毀了。偏偏縣衙里的錢谷師爺帶著差役又來催去年欠的糧,誰家不交就要出一人入大獄,據說入獄就不給飯吃,直到完糧為止。村頭葛九爺是個老獨戶,火氣大些,年初通知清欠陳糧時,他頂了差役幾句,就被抓到大牢里,一個多月前尸體送回,人都餓成了一把骨頭。眼下村里家家欠債,戶戶欠糧,簡直是被逼到了絕境。”

一頭是商人催著還債,一頭是官府逼著完糧,又是人財俱無,難怪要賣兒鬻女了。余月亭想起在獄里見過的餓了好幾天又被撐死的“九爺爺”,心里暗暗點了點頭,明白這油蘆溝村果然是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地。

“既是又遭了一場大災,何不再向朝廷申請賑災?災情重的地方按例是可以請藩臺報戶部,酌免該納的錢糧。”

“保長去問過,縣里說一年之內不能二次賑濟,也算我們倒霉。”喬鶴年搖了搖頭。

余月亭訝然失笑道:“哪有此事!要照這么說,春旱秋澇是常有的事兒,要是只能擇一賑濟,老百姓早反了十遍八遍,這恐怕是哪個惡吏不愿多事,隨便拿話搪塞你們。”

“有這事兒?”喬鶴年挺直腰板,急急問道。

“你是老老實實的讀書人,一心只在四書五經上,哪里知道三班六房的花樣。他們既貪且懶,什么時候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余月亭站起身,“我這就回去稟報主簿大人,只怕他還被蒙在鼓里呢。”

許主簿聽了余月亭略帶興奮的回稟,出人意料地沒動聲色。站起來在屋中踱了幾步,依舊是默然不語。

“大人。”余月亭以為他沒聽清自己的話,“只要向朝廷申請賑濟,兩邊的事兒就都能解決了。”

“這我豈能不知,我早就向陳明府提過此事了。”

余月亭大出意外:“賀明府大人怎么說?”

“他說什么如今朝廷頻繁用兵,軍費如流水,戶部和藩庫早已捉襟見肘。咱們身為臣下者,不能不替君父分憂,縱有困難也要擔待著些。還說要是賑濟糧討來了,捻子打過來卻沒有軍糧,朝廷怪責下來,誰也吃罪不起。”

許主簿澀澀一笑:“哼,他拿這頂大帽子壓下來,我是承受不起,不然也不至于去找泰裕豐想辦法。”一邊糊弄百姓說不能“一年兩賑”,一邊又對官吏說要為“君父分憂”,余月亭心里一琢磨,覺得這里面肯定有鬼。

“我也覺得蹊蹺,大概他是怕境內災害之事太多,年底吏部考查,妨了他的‘卓異’吧。”許主簿不屑地說。

“那怎么行,人命至重!總不能為了升官,就眼看著部民妻離子散吧。”

“這道理我自然懂,奈何向省里上書報賑,需要賀明府的大印,我雙手空空,盡管著急也是無濟于事。”許主簿攤了攤手。

“賀明府大人在不在衙中?我去求見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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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替油蘆溝的村民陳情?算了,我已經在他面前說過幾次都如泥牛入海,你去了又管什么用。再說賀明府如今正有一件撓頭事,心煩意亂得很,你去觸他的霉頭,只怕要挨板子!”

余月亭想起,方才王啟東匆匆出門,說是明府有請,莫非就是此事?

許主簿點點頭:“應該是吧,這件事應對得不好,他恐怕就要摘頂子了。”

余月亭心想,這樣的官盡早去了才好,換個好官來,只怕油蘆溝還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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