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聽說,夫人原是老將軍原帳下的偏將之女,因定親之后那夫家沒福氣,竟在成親之前病死了,后來便一直耽擱著,直到咱們將軍駐守西疆,一年之后才嫁給咱們將軍做了續弦”
張嬤嬤早便將這些事情打聽清楚了,此刻楚云棠這么問,便解釋起這位新夫人的來歷來。
“聽說夫人性子是極好的,不似京中的夫人那般注重規矩,待將軍,以及老夫人也是極好的,姑娘盡管放心”
“您是原配夫人所出,是楚家正正經經的嫡長女,哪怕夫人當真不喜,也定是不敢苛待于您”
張嬤嬤面色如常,好似就如尋常那般與楚云棠閑聊幾句,她旁邊的春枝聽著,倒也沒覺著這話有什么不對。
其實吧,楚云棠上一世也是沒覺著這話哪里不對的。
她是正兒八經的楚家嫡女,自是尊貴的。
只是這張嬤嬤前頭說這位繼夫人不太注重規矩,不就是告訴她,她進京之后也不必太過規矩?
又說這位新夫人待將軍好,待老夫人也好,偏偏她遠在江南,卻半點沒受到這位夫人的好。
說是沒受著,這倒也不對。
往年將軍府送來的年禮里,便有許多是這位繼母指名了是給她的,只因外祖家中對母親之死很是耿耿于懷,這些東西是半點沒到她面前的。
張嬤嬤是否知曉呢?
楚云棠輕輕笑著,蒼白的面容上,一雙大眼格外黝黑有神,眸光深邃,蘊含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張嬤嬤看著楚云棠與以往以一般無二的笑容,心下有些狐疑,本有些不安,又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松散下來,心中輕松,面上也就帶出來了。
楚云棠都瞧在眼里,卻并未說什么。
行至十里坡,楚云棠便命人停了下來,天氣仍是冷得厲害,路邊卻還是支起了茶攤,那守著攤子的是對四十來歲的夫婦,見人來了,多是女眷,那婦人便忙上來招呼。
十里坡,名為坡,實際卻是一條岔道,往北走是京都,往南是津州,往東是陽城,往西則是冀州。
這茶攤雖然不大,卻因坐落于南來北往之地,是以生意還不錯。
此刻,茶攤中除了楚云棠他們之外,還有一行人正在茶攤之中飲茶。
這里的茶不見得好喝,卻最是解渴,又逢天氣回寒,趕了一整天的路,在此喝上一杯熱茶,便覺身上的冷意都消退了不少。
“姑娘不是趕著回京?”
張嬤嬤內心有點不安,瞥了一眼茶攤里的人。
內里坐著一對粗布短打的漢子,高大兇猛,桌上放著一把大刀,這兩人穿著寒酸,那大刀的刀鞘卻是上好的獸皮縫制,兩人坐在那里便似兩頭兇獸一般,氣勢洶洶,不似常人。
顯然,這兩人手底下,必然是見過血的。
“咳咳……趕了一天……咳咳……歇會兒”
楚云棠的風寒本就未愈,又趕了一天的路,這下了車后被風一吹,即便身上披了厚重的披風,到底還是灌了一嘴的冷風,咳得厲害。
她這模樣,張嬤嬤與春枝早已習以為常,忙伺候她飲了一杯熱水,病弱的人,茶自然是不能喝的。
楚云棠一行坐了歇了一會兒,便繼續趕路。
她自兩歲母親去世之后,便去了江南外祖家。
只因她母親去世之后她大病了一場,自此身子便弱了下去,又逢西疆蠻夷險些打過青云關,奪走鄞州,他父親臨危受命,家中祖母不在,母親過世,沒個女主人照看,只得將她送去了江南,這一去,便是十一年。
去年她父親打服了西疆,終于得以班師回朝,而她,也終于得以回到京城。
思慮之間,后方一行三十來人的隊伍自后往前,前方六個人打頭,中間護著兩輛馬車,中間六個人,最后又跟了二十來人。
馬車外頭看不出什么,車上也沒有家族徽記,車簾壓得嚴嚴實實,也不知內里坐得是何人。
楚云棠他們車馬行得慢,后邊的隊伍路過時便也慢了下來。
他們這一行,一輛馬車,一個趕車的車夫,兩個家仆,比起后頭的隊伍來,倒是寒酸的很。
宋硯歸百無聊賴的坐在馬車里,這癲癲的馬車到底沒有騎馬來得痛快舒坦。
瞧了眼身旁閉目養神的貴婦人,宋硯歸沒話找話的說道:“母親,聽說楚大將軍已于三月之前班師回朝,怕是不日便能進京了”
“嗯”
貴婦人應了一聲,宋硯歸便來了幾分興致,眼底露出幾分好奇道:“兒聽說楚大將軍已逝的原配夫人與母親原是要好的手帕交,還曾戲言為我與那楚家長女定下了娃娃親”
談及自己的親事,宋硯歸卻沒有半點的羞澀,倒似個瞧熱鬧的局外人一般,好奇得不行。
貴婦人出自蜀中唐門,原是擅使暗器下毒的江湖中人,卻因出來行走之時救了宋家游歷的長子宋謙,兩人情愫暗生,倒是成就了一段良緣。
“我與那徐嬌兒一個出生江南,一個出生蜀中,你從哪里聽來的手帕交?”
十幾年后宅沉浮,曾經沖動易怒,行俠仗義,頗有幾分意氣的江湖兒女如今也已在京都這陰謀算計之地練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好本事。
只是她的性子雖沉淀下來,但有些東西,總歸是沒有變的,譬如那一手使暗器的本事是分毫沒有落下的,再譬如……。
母子二人本說著話,熟料一物竟自窗外投射而來,宋夫人準確接住,本以為是什么暗器之流,卻不想竟是捏了一手粘膩。
宋硯歸本是面色陰沉,以為有人膽敢暗算他們母子,卻在見到宋夫人手上的東西之后,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母親,這是何人,竟敢如此作弄與您?”
他笑得眉眼開懷,本就生得唇紅齒白,五官俊秀,比之一般的女子都要美上幾分,如今這一笑,更似那滿堂梨花盛開,絢爛奪目。
因著扔了一塊糕點已經被宋家的護衛當做刺筆趣閣圍起來的楚云棠,馬車的車簾早已掀開,透過對面被風吹起的車簾,恰恰見到車內少年白衣似雪,眉眼開懷。
美的事物,大抵人都是愛的。
她想,她或許格外愛一些。
宋硯歸,總算是再見了!
少女面容蒼白,卻笑魘如花,眼底如有一層星光緩緩蕩漾開來,唇角微微彎起,很是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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