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人還喊我來看?壞心眼的小鬼頭!我才不要看!”郭云筠回手用書敲了微飏一記。
微飏撲過去抱住她的胳膊,細聲細氣地說:“有兩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不見了!京城又有拐子了!”
“是嗎?”郭云筠也嚇了一跳,不知不覺便將卷宗接了過去細看,口中說道,“我記得阿爹提起過,二十年前曾經有過一條鏈子,就是一群人販子,盯人、拐子、買賣、善后。聽說,甚至衙門里都有他們的內線。
“不過,那次主理案件的是先文惠太子。先太子對這種事深惡痛絕,下手又快又狠……”
說到這里,郭云筠往外看了看,偏過身小聲對微飏道:“我阿爹說,如果能慢一點、周全一點……那次的案子,到了最后,其實是有些囫圇的。有些人,殺得太早了……”
微飏緩緩頷首。
看來桓王的那位父親,是個很情緒化的人啊……
“嗯,這兩個女童被擄走,居然沒有任何人聽見動靜,也沒有任何人發現不對勁。現場還有一只鞋……”郭云筠的臉色突變。
微飏一直在仔細地觀察她的臉色,一見如此,一把拉住她,低聲問:“云姐姐,怎么了?”
“我記得阿爹提過,二十年前那次,用的都是迷藥。而且,是那種萬一不提,事后都看不出來的迷藥。”
郭云筠咬了咬嘴唇,附耳對微飏道:“我阿爹說,這是最大的一個破綻:那種迷藥,一定貴的要死,怎么會用在尋常普通的販賣人口案子里?
“所以,那起案子,說不準,還有這個案子,背后都有什么了不得的隱情呢!”
萬一不提,事后都看不出的迷藥……
微飏輕輕地呼了一口氣出來。
她不怕知道事情真相有多可怕,只擔心永遠都摸不到真相的邊,那才是最可怕的。
“這個案子我阿爹拿了回來,想必就是要仔細勘察了。我都能想得到,我阿爹一定也想到了。你別害怕,這案子一定能破的。”郭云筠輕輕地摟了摟微飏的肩膀。
微飏仰起臉看她,笑了笑:“過幾天就是冬至,接著便過年。這么惡劣的案子,又有可能跟二十年前的事兒有關聯。若真有個什么,你可一定要跟我說一聲。
“我不是信不過郭伯伯,而是這種大案,單憑京兆府,怕會很吃力。郭伯伯又不好公然提及先太子曾過手的事情。我卻能借著桓王交上來的這個卷宗,跟皇帝爺爺順便說一句。”
“要真是這樣,那可要多謝你了!”郭云筠又驚又喜。
微飏也漸漸恢復了之前的輕松,嘻嘻一笑:“那我先瞅瞅,到底是什么事兒,能驚動了桓王。”
郭云筠忙笑著讓她先看封皮上寫著“悅來客棧客人謀財害命案”的卷宗。
讓開了地方,看著端凝沉穩坐在寬大椅子上的微飏,郭云筠的眉心輕輕一跳。這個小鬼頭,實在是太不像個八歲的孩子了……
自己八歲的時候,還懵懵懂懂的,連姑母比玉帶姨娘跟自己更親近、對自己更重要,這一條,都未必全能明白呢。
可三妹妹,已經能聽懂皇上和太子之間打的機鋒、能看懂案件背后的可怕之處、能想到如何避免案件偵破的掣肘、如何尋得案件勘察的助力了……
微飏沒注意到郭云筠的復雜表情,只管自己一口氣把卷宗看了個清楚完整。
顯然,梁擎和桓王都不愿意把自己和端方帝牽扯進去。
從頭到尾,只說了梁擎是在悅來客棧住店時,不小心露了白,被兩個潑皮盯上,便將他悄悄下藥迷暈,弄到了銀鉤賭坊后門,打算做個窮儒凍斃的假相出來。
結果被路過的桓王發現了不妥,因救人時沒來得及表露身份,兩個潑皮便想殺人滅口,卻被御賜的宮中護衛反殺。
微飏悄悄松了口氣。緊接著仔細看梁擎給出來的供詞。
悅來客棧沒錯,他也沒錯。只是個小小的謀財害命案,一目了然。然后……梁擎還被傷了臉?!今生無緣仕途?!
這,這不胡說嗎?!
那張清秀的、眉眼靈動的、唇紅齒白的、下頜線無比清晰的,小嫩臉兒上,除了幾點微痣,根本就干干凈凈、漂漂亮亮!
哪兒來的“長逾五寸”的傷疤!?
一瞬間氣惱起來的微飏一巴掌拍在供詞上,恨聲罵道:“吃錯藥的混賬!”
這定是他想要躲開仇家的注目,所以打算徹徹底底地隱藏起自己的身份,放棄科考仕途!
可他若真的放棄了,那自己想要倚重借力結盟的梁半朝,豈不是變成了涼拌菜!?
——還是說一世只能有一個外掛助力?這一世自己已經有了神仙老鄉,就不許再有一個梁半朝了?!
微飏只覺得極度不舍。
梁擎太聰明、太沉得住氣、也太有遠見了。這樣的人才,即便不是為了報他那血海深仇,也一定能做到當朝宰輔、經綸天下!
如果真的就這樣躲藏起來,實在是太可惜!大秦百姓損失太大……
“三妹妹?”郭云筠輕輕拽拽她的袖子,往窗外看了一眼,低聲道,“我阿爹來了。”
微飏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去,收斂了情緒,重新天真可愛,將另外兩個卷宗也拽了過來,好奇地翻看。
不緊不慢進得門來的郭懷卿看她這么堂而皇之的模樣,只覺得頭疼,苦笑一聲,作勢拉長了臉:“本官的公務,不得亂動。”
“啊!我就瞧瞧熱鬧!我是最喜歡看熱鬧的,尤其這些曲折故事。比如這個——”
微飏隨手拽出血衣案的卷宗,指點著其中的破綻,“這衣裳是夾襖。都這個天兒了,誰還穿夾襖啊?還是綢子的!這襖要是現在的,就肯定是偷的。”
郭懷卿連連眨眼,只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個小妖怪!
“還有這個凍斃案。這兩個人都是凍死的,姿勢卻不是抱在一起。這怎么可能?我要是冷了,肯定要鉆到我娘懷里的!”
微飏歪著頭又舉起另一份卷宗,甚至有心情撇著嘴沖郭懷卿翻白眼,“郭伯伯,你用的是個什么捕頭啊?
“這么多疑點,一丁點兒都沒寫上去!京兆府這些年的案子,肯定好多都被你們耽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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