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送來的家人,林氏欣然收下。
至于林樸隨之送來的菜蔬禽肉,林氏想了想,也破例分了一半給公中的大廚房。其余珍稀的瓜果點心,甚至還分了一半出來,一些送給了微環、一些送去了嘉定侯府給微瑯。
令她想不到的是,微瑯竟然親自趕了過來道謝,順便還帶了嘉定侯夫人高氏的致意:“婆母大人當時便嘗了點心,愛吃得很,立逼著我這就過來問問嬸子,是在哪家店買的,讓我再買些回去呢。”
林氏哭笑不得,攆了下人出去,毫不避嫌地捏了微瑯的耳朵,親昵訓斥:“你可是嫁了人了,心里只有婆家沒有娘家了!你婆母什么花花腸子你不知道嗎?還這么心甘情愿地被她利用!”
微瑯被她罵得臉紅,心里卻暖,眼皮一眨,淚珠就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嬸子是真心疼我,才肯跟我這么盡情說話。
“我說的好聽是嘉定侯長媳,知道底里的,便早勸我,不如索性把我婆母娘家侄女納了進門給我家大郎做貴妾,也省得人家老是虎視眈眈地惦記我這個正妻的位置……”
“廷直怎么說?”林氏沉了臉。
微瑯的丈夫姓況名陵字廷直,乃是嘉定侯長子,微隱一直很是欣賞。
微瑯忙擦淚,勉強笑道:“我們青梅竹馬,他自然是向著我的。”
“那還差不多。”林氏哼了一聲,塞個手爐給微瑯,然后悄聲絮絮:“當初陛下賜婚,你祖母其實是猶豫的。咱們兩家這樣熟,誰不知道誰?
“他家老侯爺和侯爺,都是極清醒明白的人,可是老侯夫人和侯夫人,卻都有些私心太重。你若去了他們家,每日里打交道的便是那二位,那還有你的好日子過?
“可是旨意已經下來了,若是不讓你嫁,一則抗旨,總歸會讓陛下心中不喜;二則咱們跟況家,只怕這關系從此就完了。
“后來你祖母特意讓你二叔去況家,好好地看了看廷直,你二叔甚至還跟廷直悄悄談了一次。”
微瑯“啊”了一聲,捂住了嘴,半天才問出聲:“二叔跟大郎談過?我怎么不知道?”
“跟你說不等于就是跟你娘說了?你那時候還沒嫁,若讓你娘攪合進去,還不定鬧出什么來。所以你祖母不許你二叔告訴旁人,到現在也只有我知道。”
林氏輕輕地拍了拍微瑯的頭,憐愛滿面:“你和阿芥一樣,都在祖母身邊養了幾年。祖母愛你,和愛阿芥,是一樣的。
“也就是你二叔去親自問過廷直,知道他心里對你其實早就很歡喜,也跟你二叔發過誓,除非你年過四十仍舊無子,否則一生不會納妾!”
說到這里,林氏攥著微瑯的手,嚴厲地說:“他親口答應過你二叔!所以,你記著,他敢違誓,你就回來告訴嬸子,我讓你二叔去打斷他的腿!”
“嬸子!”微瑯哭著撲進林氏的懷里。
林氏嘆口氣,輕輕拍著她的肩背,低聲道:“原先你二叔特意把你庶兄送去嘉定侯府,跟著侯爺習武,成了侯爺的關門弟子,其實就是因為咱們兩家,只怕早晚都有結親那一天。
“原想著,你庶兄最好有個有力的岳家,若是他爭氣,說不定況家能看上他做個庶女的女婿也好。
“可你爹娘……你庶兄在家里的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連嘉定侯都氣得在家拍桌子,所以你二叔和你公爹才一起,悄悄地幫著你庶兄改名換姓,離京參軍。”
微瑯情緒稍穩,一邊低頭擦淚,一邊靜靜地聽著她從來都不知道的這些事。
“如今侯府中,我倒聽說,其實你庶兄的人緣極好。連老夫人和夫人,看著他都跟兒子沒什么差別。你被慢待,倒有一半,是因為你爹娘對你庶兄不好這個緣故。”
說到這里,林氏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微瑯,有些躊躇要不要接著往下說。
微瑯見狀,反而忙拉住林氏的手,輕聲道:“嬸子,我回來其實是來看望阿芥的。侯府也是想知道阿芥是如何得了陛下這般青目。”
“這個……”林氏更加猶豫。
微瑯看著她的表情,笑著又搶先道:“若是陛下有旨須得噤口,那我就跟婆母說,是陛下出宮游玩,遇到阿芥,發現是和國公府的孫女,所以逗著玩……”
林氏連連搖頭。
皇帝對阿芥的偏寵愛護,在整個后宮面前都已經過了明路。后宮諸人肯定早已從皇帝處得到了一個說法。
如果微瑯回家去編的卻是另一個說法,那萬一有朝一日兩廂對照起來,高夫人不恨微瑯,也會恨自家相欺。
“罷了,這個該怎么說,我也不知道。”林氏嘆口氣,向外揚聲:“去把阿芥叫來,說她大姐姐來了,讓她給我快些過來。”
外頭荀阿嬤答應一聲,派人去了。
“其實……”微瑯抿著嘴笑,拉了林氏的袖子,歪頭輕聲道,“阿芥昨天已經幫了環兒的大忙,我回家也將那件事跟婆母說了。婆母很高興,連忙便通知了幾個親朋好友。
“當然,從梅會看見阿芥被陛下那樣寵愛,我婆母當時對我便好了許多。還許諾我說,若是祖母做五周年,讓大郎跟我一起陪諍兒和阿芥回鄉去祭祖呢。”
“梅會便這么說了?”林氏訝然。
微瑯笑了笑,點點頭。
“這樣,也好。”林氏輕蔑地往外翻了個白眼,回身卻嘆了口氣,猶豫道,“可是這樣一來,萬一阿芥在外頭得罪了人,只怕你也會被遷怒。我怕你那婆母,未必能眼孔大到不因此責怪你。”
“那再壞還能壞到哪去?我這兩天的日子不知道多好過。連大郎都私下里問我,是不是給婆母灌了迷魂藥!”
看著微瑯的笑,林氏只覺得心酸,摟了她的肩,堅定地說道:“瑯姐兒,你記著,你有娘家!爹娘管你,叔叔嬸子也會管你。只要你做的不錯,任誰也休想欺負了你去!”
屋里兩個人低低私語。
屋外窗下,微飏偷聽得認真,回頭好奇地問荀阿嬤:“怎么我從來都不知道我娘這么疼大姐姐呢?”
“是你大姐姐自己忘了小時候你娘多疼她了!”荀阿嬤的口吻含著一絲埋怨。
微飏嘻嘻地笑:“以后應該忘不了了吧?”
說著,一蹦一跳地躥起來,讓人通報,掀簾兒進屋:“阿娘,大姐姐!”
荀阿嬤撇撇嘴,低語:“那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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