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睡時,石蜜終于回來了。
微飏迎著她問:“定了?”
“定了。大郎君大娘子帶著大小娘子和姑爺、二小娘子、二小郎君和您,一起回去。”
石蜜擦著汗,眼睛亮亮的,“小娘子,您去太原,帶著我罷?您看,我可管用了!”
微飏笑倒:“好,肯定帶你。”
第二天一早,練功完畢,微飏就接到了林氏的通知:收拾東西罷。
午后微隱回來,命微飏去書房見他。
自從端方帝找微隱在外頭談過那一次之后,這位鋼鐵直男就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家里的小女兒,所以竟許久都沒有單獨跟微飏說過話。
這回卻是鄭重其事地將此次回鄉祭祖的事情托付給了她:
“你大伯一家,不消說,不鬧些歪的邪的簡直就過不了日子。
“你大姐夫倒是個明白人,可又不是咱們家人,上頭再頂著岳父岳母都在場,他等閑不會輕易開口。
“你哥哥就是個傻子。
“阿芥,爹爹就都指望你了。
“你帶著尚儀姑姑,既是天家給你和咱們家的體面,關鍵時刻也能借著這個品級官銜壓住你大伯他們。
“我跟你祖父說好了,老周管家跟著你們一道回去。家里的人頭事體風俗習慣他都熟悉,你有不確定的,只問他就好。”
微飏小雞啄米一般點頭:“祖母五周年的正日子咱們沒回去,就已經不好再大張旗鼓。這一趟咱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正是!”微隱松了口氣。
聰慧的小女兒不想搞事情,那可真是太好了!
微飏歪著頭看他,嬌憨問道:“清明休假,您在衙門也已經穩當了,再多請上幾天假,咱們家一起回去不好嗎?”
既然知道微佑一家回去必定鬧妖,干嘛不索性自己回去呢?
微隱無奈地笑一笑,搖搖頭,沒作聲。
“您不說我也知道。大伯父必定是怕您回鄉祭祖,在族里就顯得您才是咱們家這一支的話事人了。”
微飏哼一聲,兩只已經有了些力氣的小手從筆筒里抽了一根新開不久的大楷狼毫,一根一根往下拽毛。
微隱忙從她手里搶救下來那支新筆——湖筆,貴得很——瞪了她一眼,才小聲喝了一句:“知道還問!”
微飏捂著嘴笑。
“行了!明兒我跟你況伯伯說,咱們家這邊沒什么得力的人手,讓大姑爺多帶幾個隨從。
“我知道你那有幾個機靈能干的侍女,都是你舅舅送來的。你都帶上。回頭她們也能看住了……咳咳。”
微隱自以為意味深長地看了女兒一眼,意思是:你懂得!
樂不可支的微飏一本正經地點頭:“是!懂得!”
回到蕉葉堂,微飏手一揮,宣布:“翠縹翠微、石蜜春辰,再去我娘院子里叫上青粲,收拾行李,都去!”
待到消息傳開,石磐來告訴她:“馬房的那個要跟著。”
微飏笑一笑。
這就對了。
“姑姑去跟嘉定侯打聲招呼吧。咱們的人要扮成客商跟著,請大姐夫不要驅趕。”
石磐疑惑:“那為何不索性令他們扮成嘉定侯府的家將?”
“我怕大姐夫眼饞。”微飏做個鬼臉。
石磐一口呸過來:“我當初在侯爺手下,不過是個數不上的小兵。不過因為是個女子,所以有些事情比旁人方便,才混了個名聲。
“千山弄過來的人里,也就是老韓他們幾個算是拿得出手。不過那幾個人老成精,你們家大姑爺還未必能看出來。
“其他的,你白給人家,人家都得琢磨養著虧不虧!”
微飏哈哈地笑:“那行,姑姑去說一聲,讓韓叔帶上十個人,跟著咱們出門。要好手。”
“一趟祭祖而已。侯府還帶著人,還有我,還要好手做什么?”石磐警惕地看著她,“你不會要去太原搞事情吧?!”
“姑姑難道沒問過桓王他們是怎么回京的?”微飏奇怪地看著石磐。
石磐下意識地回答:“從幽州,先到云州朔州巡邊,然后去五臺山禮佛,再到太原……”
“紅袖跟我說過,桓王殿下從太原往京城這一路,可算不上平安無事。若不是帶上了五百鐵甲護衛,他和七殿下都未必回得來啊!”
微飏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伸手敲敲桌子,“姑姑竟不知道?那,陛下也不知道!?”
臉色漸漸蒼白起來的石磐轉身,一個踉蹌。自己扶住了門框,定了一定,方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微飏挑了挑眉。
其實沒有那么嚴重啦!
小毛賊自然是有的,山匪也是有的。
尤其桓王殿下不知是不是為了賣慘,還帶著他的五百布衣護衛,特意沿著呂梁山脈一路往南。
沿途真不知到底剿了多少匪、練了多少兵。
可惜,他幽州牧帶回來的驕兵悍將實在赫赫善戰,五百人都快到渭南了還個個生龍活虎的。
桓王殿下這才只好化整為零,只帶了百十人,臊眉耷眼地進了京城。
所以這一路上的事情,在端方帝跟前都含糊了過去,沒敢多提。
如今卻被微飏靠著從紅袖口中掏出來的這些零散故事串了起來,故意扭曲成了另一個驚心動魄的回京之路。
也把實心眼的石磐姑姑狠狠地嚇了一跳。
絲毫沒有半分愧意的微飏叫了翠縹來問前日讓她打聽事情的進展。
翠縹的打聽沒有結果。
這也在意料之中。
微飏沒有追究。
總之,這件事必定是跟端方帝泄露了要將自己嫁給桓王的打算之后,才令人起了意的。
且看焦家罷。
她從幾邊使勁兒,竭力促成這次微家的出京之行,就是給焦某留了個空子,現在就看他懂不懂得往里鉆了。
和國公絲毫沒感覺這是自家的大事,還是該干嘛干嘛。
倒是嘉定侯聽說之后,大吃一驚,忙親自來了國公府,美其名曰找微隱說話,實則直接拎了微飏出來責問:
“事到臨頭,你怎么跑了?!”
“我跑不跑的算什么?我把大伯娘一家子都帶走,焦某就再沒了可以哭訴耍賴的地方。案子鬧破了,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他!”
微飏睜大眼睛,“難不成您還認為我會留下來幫著他遮掩求情不成?”
嘉定侯語塞。
倒還真是。
只要微飏不在京城,哪怕是和國公念著兒女親家的情分,想要求情,他也不敢直接去找陛下!
“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微飏聳聳肩,“他們想要用焦某拿捏我們家,我門縫兒都不給他們留!”
聽得滿臉振奮的嘉定侯絲毫都沒察覺,微飏正在忽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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