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進府稟報。
微飏氣得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不是早就猜著會有人對湯軼下手么?怎么還會氣成這樣?
韓易心里犯了嘀咕,小心地瞥了翠微一眼。
“西夏使團已經走了。之前公主覺得湯指揮說不定會被人針對,是因為湯指揮使的身份,說不定西夏會悄悄動手。”
翠微輕聲解釋,“可是西夏使團已經走了。湯指揮卻在這個時候出事,這只能說明,外敵暫息,內訌又起。”
“自從陛下登基,一共才額外開過兩次恩科。上一次就是他們陷害先文惠太子致死的那回,這回,剛定下主考,他們就想把錦衣衛的指揮使殺了!”
微飏冷笑一聲,拳頭上青筋暴起,“韓叔明天一早跟我進宮!我倒要看看,這次恩科,還有多少幺蛾子能飛出來!”
進宮?!
韓易不自在地動了動右肩膀。
他胳膊上被砍了一刀呢。
公主殿下也不知道體恤體恤他!
正說著話,石蜜一溜煙兒跑進來:“停云來了。說是給公主送信兒。”
微飏只覺得自己的軀體已經完全不聽話了。
尤其是臉上,騰地一下子火燒一樣!
“叫進來吧。”翠微瞥了她一眼,示意韓易:“韓叔就請回去吧。公主晨起入宮,請您卯時前到府門口等。”
韓易低頭退下。
停云進來,先戰戰兢兢地把該說的話說了,再呈上信,最后猛地想起,忙從懷里把布袋摸出來,雙手捧過去:“這是一點子小玩意兒,請公主嘗個新鮮罷。”
微飏:“……”
翠微忙含笑接過去:“停云小哥這樣有心!”
“不是,不是我!是梁先生……啊不,是紅袖姐姐……”停云結結巴巴,顛七倒八。
微飏卻一聽就懂了,哼了一聲,伸腳朝著虛空踢了踢:“你家梁先生,打劫了紅袖剛從西市淘換回來的新鮮玩意兒,讓你拿來給我消氣,是不是?”
停云慫成一團,囁嚅半天說不出話。
“又不關你的事,你怕什么?”石蜜歪著頭,伸了胳膊肘,輕輕撞一撞停云。
停云摸摸頭,苦著臉:“我們那邊,除了紅袖姐姐和梁先生,上上下下,有一個不怕公主的么?”
“除了誰?”微飏揚眉。
停云下意識地往身邊的石蜜身后躲:“沒,沒誰……他們也只是臉上不怕而已,大家心里都怕,沒一個不怕的……”
“嗯嗯,這話說得對極了!”石蜜立即豎個大拇指給停云,再橫挪半步,直接把可憐的孩子擋在了身后。
微飏再哼一聲,起身從翠微手里抽走那個布袋,指指停云,吩咐翠微:“你來。”自己則進了里間。
停云長出了一口氣,真心真意地對石蜜道謝:“多謝石蜜姐姐援手。”
“我比你小。”石蜜撅嘴,伸手比給他看:“小兩個月。”
翠微抿著嘴笑,推了石蜜一把:“去包半斤咱們最好的茶葉,你就送停云小哥出去罷。”
“好!”石蜜大大方方地拉了停云的手,“走,我帶你去看!今春的茶好,小娘子特意弄了個專門窖存茶!”
兩個小娃手拉著手嘻嘻哈哈地跑遠。
青粲拉著春辰在旁邊瞧著,說私房小話:“一個癡子,一個傻子。沒有小娘子和梁先生,還不定活成什么糟心樣兒呢!”
“別人我不知道,就姐姐你,要是沒有小娘子寵著,怕早就讓翠微姐姐把你隨便找個人賣了算了!”春辰捂著嘴笑彎了腰。
翠微一個眼神橫過去,兩個人你推我我推你,趕緊跑了。
內室里,微飏嫌棄地把那個小布袋丟在一邊,剩下一個流光溢彩的琉璃瓶,打開蓋子,一股濃郁的玫瑰蜜香頓時飄滿了屋子。
好甜。
不知不覺,微飏的兩只眼睛彎成了月牙。
“小娘子,該吃飯了。”翠微帶著一絲欣慰笑容,溫言軟語。
微飏的雙眼黏在那瓶子上,點點頭:“嗯。”
舉起瓶子,迎著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看去,里頭醇厚的蜜汁緩緩改了傾斜方向,就像是——
就像是梁擎那慢慢吞吞的架勢。
微飏被自己的聯想逗得一笑。然后把瓶子遞給翠微:“讓你冷泡的茶呢?泡好了,把這蜜兌進去。四斤冷茶水兌這一瓶蜜。下晌給我一杯嘗嘗。好喝的話,明兒我帶了宮里去給陛下解暑。”
竟然不是自己留著,也不是給梁先生送回去?
翠微有些錯愕,但還是笑著答應,接過了瓶子。
所以,到了第二天,被湯軼被刺一事氣得嘴上起了泡的端方帝便喝到了新鮮的冰鎮蜂蜜烏龍茶。
端方帝一邊喝飲料,一邊叫了班信來責備:“他好歹也是朕親口簡拔的錦衣衛指揮使,你也不給他配些功夫高強的護衛,還讓他一個人跑出去查案!”
“……錦衣衛都在他手里,他想帶誰不想帶誰,我哪兒管得了啊?”班信哭笑不得,“何況禁衛里拔尖兒的已經都挑了來了,我還能怎么辦?”
微飏抿嘴笑著坐在端方帝身后給他捶肩,探出臉來打岔:“誰說禁衛最拔尖兒的都在你們錦衣衛?分明是在陛下這里,千山手下的,那才是最厲害的人才!”
“哎你提醒我了。不然從千山手下撥幾個人去……”端方帝的思路頓時被拽走。
可惜,還不等他思維發散完畢,就被微飏一巴掌拍了回去:“您想什么呢?誰有您重要?這天下還有哪兒,比您身邊更需要護衛的?!您果然這么著了,就不怕明兒御史臺把湯軼罵死!”
端方帝呵呵地仰天大笑:“好好好!我最重要!”
微飏笑一笑,且問班信:“查到是什么人了么?”
“郭懷卿聽說了案子,自己跑來看了看,又問了半天,最后卻說,是真要殺了湯軼不假,但怎么聽怎么像是要把公主也拖進來的意思。”
班信仔細研究著微飏的表情,“他說就前幾天,你的一個護衛剛跟人動手,險些被殺?對方卻死了?”
你的護衛跟人動手,對方死了。
湯軼被刺,你的護衛出現,對方跑了。
微飏輕輕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嘴角似笑非笑地翹了起來:“若不是聽了姐夫這幾句話的順序,我還以為我只是個幫忙的,可現在看來,這原本就是沖著我來的啊!”
端方帝和班信的臉色同時一變。
“看來這事兒啊,我得自己來了。真讓您二位出面,只怕接下來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微飏笑著把下巴放在了端方帝的肩膀上,看著班信,笑著擠擠眼:
“有人想把恩科攪合了。咱們怎么能如了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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