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聽啊,這多好的事兒?!我就當場叫了人去問,事情果然如此!哎呀呀,這樣的喜事,怎么能不沾沾喜氣?我就索性給那兩對兒賜了婚。”
端方帝舒心地摸著自己剛吃飽的肚子,甚至還順手拍了兩下,伸個懶腰,懶懶說道,“小盧一輩子心高氣傲,也就是看著這兩個昔日同袍還算是順眼。如今把兒女親家都結了過去,我看,他也算是心滿意足了。
“我呢,也就正好就著這個機會,把兵部給了他。恒國公府,三喜臨門吶!”
微飏眼看著宮人們端了溫茶上來,端了一盞遞給端方帝,自己的一盞則放在面前,垂眸看著不語。
兩個人之前的氣氛忽然有些怪怪的。
端方帝有些不解地看她一眼。
甄三九如今已是極有眼色,順勢便將眾人都帶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
“怎么祺王就進了一趟宮,您就不僅管了人家的閑事,還把兵部雙手送了出去?”微飏抬眉看著端方帝,“我記得你之前對恒國公客氣是有的,卻并不算那么信任。”
“之前是因為他曾經戰場殺俘。這種事,我一直都不贊同。所以,他雖然功勞不小,卻算是跟我道不同不相為謀。”
端方帝解釋道,“他出身山東盧氏,一向以名門世家子弟自居。想當初半途加入我們,也是為了昏君手下的酷吏要滅他一族。
“所以大秦立朝,我雖然也論功行賞,但卻跟他不親近。不太讓他掌管事情。
“不過這些年,他家里接二連三的變故,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夭折的、病逝的、留下遺腹子的,五個孩子竟一個都沒有了。
“如今只有膝下一個孫兒、一個孫女,說實話,一家子過得,孤凄。
“昨天小四進宮,我們閑聊,說到他的伴郎,有盧家小郎君,自然就談到恒國公府。我才知道,其實打仗這些年,他也什么都不會了。
“如今在家里,還是行軍打仗時的那一套事兒。
“孫女兒么,當初女學跟你鬧的時候,后來似乎并沒有那么混賬。所以也只是家里教管地不那么嚴,孩子本心并算不得壞。
“孫子么,又是個純然的紈绔。這些年,我都沒聽說他跟除了小四之外的哪家小哥兒有多好多好——”
說到這里,端方帝苦笑著搖頭,“估摸著,身邊要不然就孤單得要命,要不然就都是些市井上拍馬屁的吸血鬼。
“恒國公畢竟只是個老頭子,孩子們的親事,未必他就辦得好……”
“行行行!”微飏越聽越煩,直接一伸手,攔住端方帝的話,只問他:“您是不是因為對慎國公和嘉定侯都極為信任,所以恒國公主動把親事結進了兩府,您放了心了?”
“哎!你這孩子,多大了還說話這么口沒遮攔的!?”
端方帝虎起臉來兇她,三息微頓,又道,“知道也不能說出來啊!”
微飏撲哧一聲笑,此事就這么算了。
如果,這是恒國公真心真意的投誠姿態,那她也就容下了。
“你又是為什么,一說到恒國公就一臉警惕?”端方帝指指她剛剛放松下來的臉。
微飏撩撩眼皮:“您是不是忘了?永興伯府的那兩個小娘子,邢家姐妹的命是誰保下來的。
“如今邢大小娘子已經年滿十八,二小娘子也已經是十四,恒國公可跟您略微透露過半分那姐兒兩個的下落?過得好不好?跟人口案子有沒有牽扯到的跡象?”
端方帝一愣。
說得很是啊。
“千山,去查查。”
“甭了。”微飏止住千山,冷哼一聲,“早就不在京城了。真要查,還不定得查到哪里去了呢!”
若是如此,端方帝反而放了心,笑道:“那兩個女孩子,就該無聲無息地遠遠嫁個普通富戶人家,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就最好。”
微飏看了他一眼,沒作聲。
端方帝還想追著她開解。微飏連忙擺手拒絕:“我只是想到她兩個無辜,總覺得從此沒消息有點兒心里不踏實,并不是別的。”
說到這里,兩個人不約而同想到了永寧伯隋家失蹤的那個隋染。
這么多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卻成了永寧伯家傾頹、靖安侯真面目暴露甚至太子妃隋氏地位翻轉的導火索。
“你后來可又讓人找過?”端方帝忍不住問微飏。
微飏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的人手撒不到那么遠。不過,我跟班侯說了,也囑咐過湯軼,若是發現了當年的線索,第一時間不是挖幕后黑手,而是試著先去問問隋染的下落。”
端方帝沉默下去,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道:“這些細碎的事兒,一個一個的人,就不能想。但凡一深思,就想打仗。就想狠狠地把西夏打疼了打怕了甚至夷為平地……”
“放心吧。會有這么一天的。”微飏知道端方帝又在感慨他自己的年華似水,只得簡單安慰一聲。
果然,端方帝瞪她:“敷衍!”
“哪兒敷衍了?我分明是在認真地考慮大秦未來的路。”微飏輕聲說著話,拿了把紈扇給端方帝扇著,低聲道,“桓王跟我說,幽州給他來了消息,北狄那邊又有動作。”
“哦!?什么動作!”端方帝騰地坐了起來。
微飏趕忙扶著他,先問一句:“起猛了,頭不暈罷?”然后才低聲把頭一天紅袖悄悄送來的消息告訴端方帝:
“應該是聽說了西夏在咱們這兒討了便宜,還締結了停戰協定,所以有點兒怕,也有點兒貪。
“今年又旱又澇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咱們和西夏好歹還算是有固定居處,軍有屯田民有農莊,兩邊即便吃不大飽,卻也不至于餓死人。
“北狄可不一樣,他們靠天吃飯。如今天時這樣不好,他們只怕是每個小部族都憋著想要搶呢。
“可偏偏西夏和他們打的那一仗,誰都沒占了便宜。咱們先跟西夏成了親家,日后不論他們和西夏還是跟咱們,只要有戰事,另一家只怕都不會真的袖手旁觀——
“至于趁火打劫,那簡直是一定的。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北狄在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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