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微飏沒有回長公主府。
桓王在肅侯府一直待到日頭偏西,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一回去就派了紅袖過來,想讓她照看環首和梁擎。
可是梁擎在桓王前腳出去,后腳便由韓易親自陪同掩護著,出府而去。
只有微飏能擋得住紅袖。
“我家還缺得了照顧他兩個的人?你主子邪乎,你也跟著亂。你來了,他身邊讓誰管?”微飏毫不客氣地指著門:
“環首醒著,你去瞧瞧環首。姓梁的睡了,你就甭管了。然后就趕緊回去,別錯眼珠兒地盯著你主子的飲食去才是正經。”
紅袖和環首算得上是一里一外,跟著桓王從小長大的,如今聽說跟去的幾個護衛都沒回來,連環首都只剩了左臂,早就黯然神傷。
這時候哪里還顧得上梁擎到底如何?再也萬萬沒想到微飏還有騙人的時候。擦著淚屈膝給微飏道了“勞煩”,便匆匆去看環首。
翠微便在門外臺階上等她。
紅袖出來時,兩只眼睛通紅。
翠微嘆口氣,吩咐細竹院的小廝們留心著兩個耳房,自己親自拉了紅袖,低聲安慰著送她出去。
“怎么就能下這樣的狠手?”拐了個彎,借著一株盛放的老梅掩住身形,紅袖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翠微索性拉著她站住,用身子遮住了風來的方向,低聲道:“心里惱恨,就在這里痛快哭一場罷了。等回去,可沒工夫給你傷感。”又把中午在宮里發生的大事略略跟她說了幾句。
紅袖震驚,瞬間收了淚:“已經……”
“對,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了。”翠微輕輕地捏一捏她的手,耳語道,“姐姐,咱們兩家的后院,于今便是最要緊的地方了。”
咱們,兩家,最要緊。
紅袖思索著這三個詞的聯系,雙手一縮,死死地堵住了自己口中險些逸出來的一聲驚呼!
所以說,桓王殿下和長安公主,已有定計!
“你怎么知道?公主跟你說的么?”紅袖下意識脫口而出。
翠微抿唇一笑:“這還用得著公主說?猜猜也知道是節骨眼兒了啊!”頓一頓,又提醒紅袖:
“明兒個晚上,皇后要請陛下和桓王、公主賞月。會無好會,宴無好宴。我們公主因要陪著那位孟和,必是要去的;你們殿下若是能不去,還是別去的好。”
紅袖一想就通,不由得煩惱道:“公主勸不下,難道我們殿下就勸得下了?偏今兒陛下那才出了事,殿下必定不放心的。”
“嗐!”翠微呵地一聲笑了出來,“紅袖姐姐真是被殿下帶歪了。就這樣老實!
“吃壞了、喝多了、睡過了,什么借口找不得?你一包安神藥把他放平了,皇后跟前,憑你怎么說,陛下也能幫你圓回來!”
“你這促狹的!真是什么主子什么仆下!就隨了公主的無法無天!”紅袖一指頭戳在翠微的額角。
把紅袖送到角門上了馬車,眼看著她去了,翠微這才揉了揉微笑得發酸的腮幫子匆匆趕回了蕉葉堂。
“怎樣?”微飏問她。
翠微點頭:“已經交待了。即便是她沒照做,也必會稟報桓王殿下。依著殿下對您的信賴,定會裝聾作啞依從的。”
“嗯。那倒不怕。明兒個下晌,我把梁擎和環首送回去,他出不了府門。”微飏想了想,道,“明天咱們午后進宮,金聲就不去了,你跟著我吧。”
“要準備什么嗎?”翠微緊接著她的話便問。
微飏意外地看著她:“你是不是想帶上飛鏢之類的東西?”
“即便不帶飛鏢,婢子覺得,長索長鞭之類的,總得在身上纏上些。”翠微一臉的理所應當。
微飏忍俊不禁笑了起來:“只要別讓人家監門衛查成個意圖不軌,你愛帶什么帶什么。
翠微一點頭,出門便讓青粲回家一趟:“把我那副舊護臂和皮索拿來。”
青粲立時來了精神,擼胳膊挽袖子:“阿姐,你要跟誰打架?我也去!”
“什么打架?就想著打架!快去快回!公主身邊有的是事兒,你少給我吊兒郎當的!”翠微瞪起眼睛,青粲轉身就跑。
直到天擦了黑,韓易才趕著車,把已經傷口迸裂、幾乎要陷入昏迷的梁擎送了回來。
虞小四忙跟韓易搭手把他抬進了耳房,小心翼翼地給他換了藥,又吃了藥,這才讓微飏進來看視。
“有緊急的要交代么?”微飏照面先問,“沒有就先睡,睡醒了再說。”
“等你回了長公主府我再睡。”梁擎強睜雙眼,緊緊盯著微飏,一臉的看不夠、還想看。
微飏臉一紅:“我今兒不過去了。得跟爹爹他們交待一下中午的事情,舅舅也來了,這會兒正在我爹書房,等我哥哥回來,一起吃晚飯。”
“那我睡一會兒。等你臨睡,過來找我,我跟你說幾句話。”梁擎閉上眼頭一歪就睡了過去。
不過瞬息,就響起了沉重的鼾聲。
這個人,累壞了。
微飏心里一軟,又坐了一會兒,替他拉了拉被子,這才站起來打算離開。
身子一動,卻覺得裙子似被鉤住了。低頭一看,卻是梁擎不知何時,緊緊地攥住了她腰間的玉禁步。
微飏又好氣又好笑,瞪了熟睡中的郎君一眼,索性摘了那禁步,輕悄地走了出去。
床上睡著的梁擎手指動了動,把那玉禁步再攥得緊些,縮回了被子里。
特意趕過來的林樸正在微隱的書房里團團轉,額上都是細汗:“那個姓梁的就這么公然待在家里,您都不擔心的?”
“傷得動不了了。桓王來接,阿芥沒讓動。尤其那個環首,斷了一臂,昏迷不醒,怎么挪?
“阿芥說了,看看環首今晚能不能退了熱,能退了,明天下晌就送他們回桓王府。退不了,就得請太醫來看了。”
微隱長吁短嘆,“這二位的爭執已經翻到明面上來了。不過身上藏了一張西夏的圖,就能被追殺成這樣……”
“我總覺得,應該不止是一張西夏的圖。”林樸皺緊了眉頭,終于在微隱身邊坐了下來,“這姓梁的自從進了桓王府,五六年連京城都沒出過。只走出去這一趟,就被追殺,別是他自己這個人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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