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班侯陪著太子殿下正在紫宸殿外……”外頭有人來報。
微飏抬頭看向甄三九。
甄三九會意,忙走了出去:“怎么不進來?”
“俞妃娘娘臨走留了人,說陛下睡了,請太子到麟德殿去看皇后娘娘的遺體……”
也就是說,俞妃竟然剛才就留了后手,意圖直接切斷太子和皇帝的聯系!
趙歙臉上一陣青白,膽戰心驚地看向微飏。
他可真不確定自己剛才在珠鏡殿外頭有沒有露相。萬一要是讓俞妃的人看見了他,微飏能不能從俞妃手里保全他,那可真是個大問題!
“趙歙,我有一件事要交給你去做。事關重大,命涉兇險,我給你一炷香細想,想好了告訴我。”微飏說完,起身出去。
“太子現在何在?”微飏站在殿門口,問外頭的人。
小內侍低頭:“聽了俞妃娘娘留的話,當時便轉身往麟德殿去了。班侯還來不及說話,只好吩咐奴跟公主回稟一聲,也隨同前往。”
有班信跟著,太子的安全應該不成問題。
至于旁的……
微飏心頭冷意閃過:旁的,哼,人在做,天在看。太子只怕是也不那么無辜!
甄三九看了看那小內侍,皺了皺眉:“誰跟去了?”
“馮幾馮師兄。”
微飏看向甄三九。
甄三九沖著她微微頷首。
小內侍仍舊低著頭,退開三步,轉身直了直腰,再度低頭彎腰,快步往圍墻處走去。
“馮幾做事周全又狠辣,掖庭如今都在他手里,公主以后要用,他和趙歙都是可以放心用的。”甄三九聲音壓得低低的,給微飏解釋。
微飏看了他一眼:“你告訴我這些做什么?有事我只找你就好。”
“……奴這輩子,只伺候陛下一位主子。等陛下萬壽,奴就去守陵。”甄三九笑了笑,低頭看著自己慢慢往殿內移動過去的腳尖,輕聲道,“奴手里的人不少,但不好說哪個的膝蓋頭子會軟。但這兩個,奴心里是很可以篤定的。”
微飏忍不住呵呵地笑:“趙歙這會兒正被我嚇得在里頭冒汗,你還說他的膝蓋頭子不軟?”
“怕死嘛,人之常情。”甄三九指指自己的鼻子,“奴要不是看了五年您那翻云覆雨的手段,奴也不敢像現在這樣,哪怕前頭是萬丈深淵,您說句跳,奴也絕不猶豫。”
微飏從鼻子里笑一聲:“行了,護犢子勁兒的!”
邁步回到偏殿,看著跪在地上汗出如漿的趙歙:“趙歙,你怎么說?”
趙歙身子一抖,袖子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深深吸口氣,抬頭看向微飏:“請公主吩咐!”
“好。”微飏回頭,看了滿面慈祥笑容的甄三九一眼,再轉向趙歙,“我說了,事涉兇險,你有什么話,現在交待一聲,就算我辦不了,三九也會給你辦。”
趙歙咬了咬牙:“奴有一個弟弟,前年死了。弟媳婦帶著他兒子改嫁,躲了我。我找了這幾年,前兩天終于找到了。我也不圖別的,只求我那侄子能衣食無憂不受委屈地長大就好。”
微飏的眉梢一揚。
這個趙歙真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
他居然在從自己手里領走危及性命的大事的時候,搶先遞了個巨大的軟肋給自己握著!
這種聰明人,若是能用對了頭,簡直是無上利器!
微飏鄭重點頭:“好,我會交待湯軼去做。”
所以,這件事交給錦衣衛了。
趙歙的身子再一抖,再擦一把汗,竟輕輕松了口氣。斷了后路,反而不用瞻前顧后地亂想:“請公主吩咐。”
微飏彎彎嘴角,叫他站起來,附耳低聲:“你去向俞妃投誠,拿你剛剛看到的侍衛的事情,去換個心腹位置。”
“……拿那件事?那不是投誠,那是威脅!”趙歙只覺得滿嘴苦澀。
微飏微笑看他:“夠清醒。我對你能保住性命完成任務的信心又多了三分。”說著,看看甄三九,“此事還要甄總管配合,不得告訴陛下。”
兩人一愣。
對視一眼,趙歙躲開了甄三九的目光,低下頭去。
甄三九明白了他的意思,嘆口氣,點頭道:“好吧。回頭我去給陛下守陵時,再跟他老人家賠罪。”
微飏輕笑一聲。
麟德殿。
俞妃高高在上地坐著,太子額頭涔涔,全身顫抖。
“……皇后娘娘雖然不在了,可她殿里的人都還在。娘娘到底為甚么會迷亂至此,想必總是能查出來的。”俞妃盯著太子,檀口輕啟,半個字的情面都不留。
班信抱肘站在一旁,冷眼瞧著太子的樣子,心里說不出的膩味。
就這樣的人,陛下居然不肯爽快廢了他!
真是難以理解!
“俞娘娘所言極是。我母后這半年來極少肯讓我覲見,每每母子們說話不多時,便有內侍宮女前來故意打斷。
“之前我并沒有多想,如今被俞娘娘提醒,倒是想了起來:蓬萊殿的掌殿大監和掌事宮女都哪里去了?”
太子順勢便落了淚下來,又孝順又清醒,“我正要問問他們當時的情形,如何便能讓母后一個人留在殿中,他們兩個都干什么吃的?!是被什么人支開了?!”
俞妃幾乎忍不住要笑,忙又忍住,板了臉道:“正好,你那表妹鄔喻就在隔壁,叫了她來,一問當時情景便知。”
太子一愣,下意識地看向班信。
班信的目光沒有任何焦點,漂浮在半空中,誰也沒看。
“不過鄔喻乃是皇后娘娘的內侄女,皇后娘娘又一向疼愛她,她必不肯在皇后娘娘身后再對她姑母說三道四。”俞妃現在看著太子,便如同逗貓兒一般,眼中閃過一絲冷笑:
“晚間在席的,還有西華女冠。她是崔氏的人,崔貴妃為救皇后娘娘也墜樓而亡,她正是五內俱焚、傷心如死的時候。太子若是要問,也可以問她。”
“那么就請西華女冠來問問吧。”太子幾乎是下意識地,便避開了鄔喻,“女冠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誑語,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能把現場說個公道明白。”
班信在心里嘆了口氣。
就為了取信于人,竟然不用自己的姻親,而是用一個看似中立的外人——甚至連俞妃所暗示的“崔貴妃乃是被鄔皇后拉了做墊背的”這句話,都沒聽懂。
這個太子,活該被拉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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