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王追了出來。
“二哥!”
錦王回頭,溫和地看著他:“昨晚守夜、今晨大典,正事兒都完了,我也實在是撐不住了。陛下既然都許了,我就回去歇歇。你忙你的。”
“二哥,不是我做錯了什么事情吧?我瞧著您的臉色不對。”祺王居高臨下,卻又陪著三分笑臉。
錦王嘆了口氣,想一想,還是直話直說了:“你剛才不該那么說小姑姑。”
祺王挑眉。
“這陣子你忙著跟嘉定侯交接禁軍,四腳朝天的。有一些細事我就沒來得及告訴你。
“之前又是征西又是桓王大兄親事,如今又是陛下登基大典,國庫里的錢入不敷出。雖然桓王因有孝在身,不肯鋪張,基本上沒用國庫的錢,可只那兩項,也不少銀子。
“小姑姑怕人家說你父親苛待侄兒,便大大地送了一匣子珠玉寶石給了孟和公主添妝。轉過頭來,又把自己的私庫都拿了出來,交給戶部,讓他們充入國庫。
“小姑姑那話說得漂亮:都是先帝說笑時賞我的,原就是國家的錢。如今用在國家大事上,應當應分的。孟和公主聽說,立即便把自己得了的那個匣子,也送去了戶部。
“我聽說,太后娘娘仔細比對過宮里的賞賜簿子,小姑姑和孟和公主交還來的東西,只比那簿子多,不比那簿子少。”
錦王說完,又嘆一口氣,搖搖頭,“若沒有這件事,你今天調侃,也就調侃了。可如今已經有了這件事,你這話說得,可就寒了人心了。”
祺王的臉色大變,口氣不由自主地沖了起來:“這么大的事,二哥怎么能忘了告訴我?!”
“是啊。這么大的事,我還以為你早就該聽說了,不必非要我來告訴你呢。”錦王的溫和笑容收斂了個一干二凈,淡淡地點一點頭,看一眼九郎。
九郎推著輪椅,主仆二人慢慢離開。
看著他二人的背影,祺王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一個護衛出現在他身后。
“去查。什么人特意把這條消息對本王封鎖了。為什么我沒聽說!”祺王咬牙切齒。
那護衛稍作猶豫,低聲道:“您這幾天都歇在側妃院里……”
祺王霍地轉身,有些羞惱地看著他,壓低聲音怒喝:“本王睡在哪里跟此事有什么關系?俞家的陪房還敢攔著你們去跟我說話不成?!”
“……俞家的陪房,的確是,事事都要問。”護衛弓著腰,臉看著地上,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其中,有兩個宮中的護衛,還有一位原珠鏡殿的嬤嬤,咱們這些人,惹不起。”
祺王僵住。
微飏的封號自然仍舊是長安,而湯沐邑也真的多了一塊,乃是京畿道上的一個富庶小縣,原名富寧,新帝親賜改名長安,“名正言順”成了微飏的封地。
而微飏把先帝六年間所有的賞賜都獻了出來襄助酬軍的事情,也被新帝大加褒揚,甚至還“賜下”了一塊先帝年間就制好的“免死金牌”。
京城眾勛貴豪富們心領神會,急忙都跟著獻上家財:“只求先帝遺愿得遂,西征大軍凱旋而歸,國家清泰、天下太平!”
戶部終于不再覺得捉襟見肘,兵部也不再跟他們整天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連左相坐在政事堂,都擦把汗,脫口而出嘟囔一句:“真是虧了有長公主鎮國……”
恰好禮部的談乾談來找戶部“會賬”,順便談一談接下來先帝的送靈事宜,聽見了這一句,一臉壞笑湊上來,悄聲問:“相爺,若是再來這么一樁大事,咱們可怎么辦?難道把長公主府抄了?賣了?!”
左相嚇一跳,一眼瞪過去,啊呸一聲:“烏鴉嘴!滾!”
談乾抄起袍子一溜煙兒跑得飛快。
看著他的背影,左相一邊恨得跺腳,一邊喃喃地罵:“就該讓你這癟犢子管一管戶部,你才知道這差事有多難!”
正說著,小黃門愁眉苦臉地進來稟報:“戶部聽說禮部來了,告病。吏部拉著笑話,不讓走。結果戶部真的倒下了,已經命人去叫邱太醫了!”
左相大驚失色,幾乎要從椅子上摔下來。
小黃門忙扶住了,哭了出來:“相爺您可不能啊!換個人,大秦非亂出民變來不可……”
“放屁!你聽誰說的這個破話!?”左相一邊頭暈,一邊破口大罵。
小黃門貼著他的耳朵:“公主說的……”
“那也是放屁!”左相一眼瞪過去,但聲音頓時壓了下去。
小黃門低著頭攙扶著他往政事堂后院走,輕聲道:“戶部十五年前曾經貪墨。祺王得到消息,想要拿下這一部。
“如今恰好這次盤賬疲累,戶部便求了邱太醫,想借機病遁。公主說,只要他能打好這個配合,就賞他這個體面。”
左相沉了臉:“貪墨多少?可有人命?”
“縣令任上的兩石稻谷。也是俸祿養不活家里人了。進京路上報了耗損。”小黃門笑著看了他一眼,“瞧您問的,公主眼里揉得進砂子去么?!”
倒也是。
左相立馬換了哼哼唧唧的病懨懨臉色,進了后院。
翌日早朝,新帝滿臉煩惱:“戶部累得病倒,太醫說,致仕才能保全性命。照規矩,禮部替補。大家議議。”
“規矩就是規矩。臣覺得禮部這幾次的差事都不錯,晉戶部倒也應該。”吏部應聲就表達了贊同。
新帝皺緊了眉頭。
他心里是希望等靖安侯回來,出將入相,先管戶部,再到吏部,最后拜相。自己這心里才算真正的安穩。
可是戶部忽然間身體就不行了,實在是令人措手不及。
“其實刑部尚書也暫時空著,不如大戰之后,陛下一起度量罷?”永寧伯忽然跳出來,假模假樣地和稀泥。
可是在朝眾人一聽就明白了。
大戰之后論功行賞,他這個兵部尚書,說不定就能長一格,那就是刑部尚書。
可若是現在議戶部,那刑部也必然會被提起,說不定就是徐家當年那位刑部尚書回來任職——那就沒有他永寧伯的事兒了!
眾人的目光都橫了過去。
唯有新帝瞇了起眼睛。
徐家,又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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