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三三兩兩往外走。
左相和談乾走在一處,皺著眉嘆氣。
要說能在斂財上跟楊孟公打平手的,當初就沒幾個,如今就更少了。誰去呢?
崔集走在后頭,聽他二人一聲接一聲嘆氣,就忍不住笑,趕上來:“二位就這么愁么?”
“江南稅賦支撐著小半個國庫,怎么能不愁?”談乾跟自己的這個得意學生不大遮掩,想什么便說什么。
左相知道崔集早晚一飛沖天,自然也不就瞞他:“當年楊孟公在戶部,沒多久就升上去,險些成了名正言順的計相。
“后來還是如今的太后生把她那侄兒塞進了戶部,楊孟公才算碰上了對手。先帝那時候還挺高興,說歹竹出好筍,俞家那拉拉雜雜的人家,竟還出了個算賬的高手,很不錯。
“所以說,如今楊孟公要致仕,唯一一個能敵得過他的,滿朝上下,竟然就只剩了這一個俞沛。這這這……”
看著左相為難地一攤手,崔集了然點頭:“以太后的性情,又怎么會讓俞郎中丟下度支,出京去做個刺史呢?”
“對嘛!”左相和談乾異口同聲。
大家都不是聾子瞎子。自然是已經聽說了,俞太后其實是想從皇帝手里把兵部要過來給自家侄兒的——
人家現在連六部堂官都惦記上了,難道還看得上一個小小的刺史?
崔集想了一會兒,笑了起來:“不過,陛下卻未必這么想。”
尤其是,今天他臨出門時,長公主府忽然來人,遞給他了一封信。
如果那里頭所說屬實,那新帝的心思,就更好猜了。
崔集住了步子,找個借口:“禮部到底要不要人去西夏跟著和談,這件事到今天還沒定論,我得去找陛下問問。”
“哦,那順便幫老夫催一催兵部人選,不是說要一起去西夏嗎?”左相很會使喚人。
崔集也樂意被這么使喚,笑一笑,拱手欠身,大步去了外頭,請小黃門傳話請見。
“陛下剛宣了祺王去說話,崔侍郎可能得等一等。”小黃門十分體貼。
崔集眉梢輕動:“聽得說,最近陛下越來越寵愛祺王殿下,一說話就挺久的?”
“是。陛下與祺王殿下父子相得,也是咱們大秦的福氣。”小黃門順嘴胡說。
祺王一個次子,跟皇帝父子相得,是大秦的哪門子福氣?!
崔集呵呵輕笑,搖一搖頭,不接話。
這一等便是一個時辰。
看看就是午時,崔集皺了皺眉:“不然,我午后再來吧,別耽誤了陛下用膳。”
小黃門剛要張嘴表示贊同,就見里頭有人疾馳出來,滿面堆笑地給崔集打躬:“陛下說,崔侍郎年輕人,餓不得,因此賜膳,用過之后,即刻去御書房,陛下等您。請您跟小人來。”
崔集臉上都是受寵若驚的感動:“啊?我,臣……陛下真是寬仁,亙古罕見!”
馬屁拍得真響!
兩個小內侍對視一眼,一同撇了撇嘴,讓著崔集往里走。
崔集探問:“祺王殿下可也回府用膳了?”
“并未,正跟陛下一處邊聊邊吃呢。”小內侍笑嘻嘻地看著他,“所以,崔侍郎不妨細嚼慢咽。”
崔集明白了,慢條斯理吃了飯,擦了手,再洗把臉,整理好了儀容,這才邁著方步去了御書房。
御書房里,新帝面前剛剛端了一盞香茶上來。
崔集進門,看著那茶盞愣住,接著便臉上露出內疚和心疼:“臣一向吃飯快,看來以后要改改才好。”
新帝呵呵地笑,神情愉悅:“朕只是跟兒子閑談,并不累。放心吧!來,坐下說。”
轉過天來,微飏便收到消息:新帝決定,以巽侯班信為兵部尚書,賜桓王為征西總管,與星夜趕往西夏的大鴻臚寺卿三個人一起,與西夏和談。
可是,并未說明誰來做主導。
“又玩這種小聰明,以為誰看不出來呢!”微飏嫌棄死了新帝這個臭毛病。
“只是,他居然沒把景王死于恒國公之手的事情公告天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微飏沉吟。
這么大的事情,親兒子死了,還是被自己信重的臣子害死,皇帝竟然不吭聲,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張寬和翠微都不敢做聲。
微飏沉思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罷了先不想了。往下說,還有什么事。”
張寬垂手站在下頭,道:“有人追問揚州刺史誰來接任之事,皇帝含糊過去了。”
“哦?崔集昨天應該跟他說了把俞沛放去揚州的建議吧?怎么?他居然沒同意?”微飏一愣。
張寬搖頭:“崔侍郎自然不曾忘,新帝也覺得甚好。只是大福宮聽說要放了俞沛的外任,十分生氣。
“昨天皇帝要去見太后,大福宮卻說太后身子不適,吃了安神藥睡了,沒讓他去。”
微飏呵呵輕笑,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這可太好了。接下來,就看俞家跟祺王,會怎么斗了。”
——大福宮得到的消息,自然是含糊不清的。
“祺王前腳走,皇帝后腳就要讓俞沛去揚州,不是他出的主意,還能有誰?”俞太后在宮里破口大罵。直說祺王是個混賬小子,討債鬼。
趙歙擰眉:“不是后頭還召見了崔家那位?也許是聽了他的建議呢?”
“崔家那個該有多聰明?明明是個過繼來的,卻得了整個崔家的好處,小小年紀便成了禮部侍郎——明年春闈之后,咱們大秦就要出一位歷史上最年輕的天下學子的座師了!
“那種人,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他怎么會沾上?他過去必定是說西征和談人選的事情。今天早朝說的這個,必定就是他給姓班的賣的人情。
“皇帝也不用從京里再派人過去。那姓班的又曾領過察相,湯軼又在軍中.他們二人對西夏的陰毒伎倆是最熟悉的,跟著和談最合適不過。
“這種順水推舟的事情,想來昨天早朝他就想說,只不過皇帝突然散了朝,他沒來得及。所以才會散朝后趕著去討這個巧。”
俞太后堅決否定崔集的可能性,一口咬定,就是祺王這頭白眼狼:“他想要兵部,可惜盧家大郎快死了!他手里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就想把哀家的人也趕出京去!他做夢!
“來人,給我叫他進宮!哀家要親自問問他,到底還想跟哀家作對到什么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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