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看我那不爭氣的兒子。”杜冕說，“這么晚了，真是打擾了。”

“相爺說的哪里話？”齊毅道，“您什么時候來都可以，快里面請，里面請。”

齊毅實在熱情，知道的，他是大理寺少卿，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店小二往店里攬客呢。

杜揚嵐掃了齊毅一眼，跟在杜相爺身后，來到關押杜雍嵐的拘押處。

齊毅緊跟在杜相爺身后，指著兩個相鄰不遠的房間，說：“令郎在這邊，季公子在那邊，杜相爺，您是先看誰？”

杜相爺左右看了看，選擇了先去看親兒子，不然，他可能又要炸毛。

杜揚嵐說：“那我去看看季公子。”

“去吧。”杜相爺朝著杜揚嵐使了一眼色，父女兩人分別去了不同的房間。

齊毅在原地猶豫了一下，隨后跟緊了杜相爺。

杜揚嵐一人來到季云軒的房間門口，衙差打開門，她邁步進入。屋中一片漆黑，外面的燈籠火光只堪堪趴俯在門口的位置，再往里面，伸手莫及。

“楊嵐，你來了？”濃稠的化不開的黑暗中傳來了季云軒的清淺溫潤的聲音，精準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杜揚嵐撩起眼梢，緩緩走進黑暗之中。

站在光明之中看黑暗處，只看到烏漆嘛黑，但是走進黑暗之中再看，雙目已然適應，便能看到周遭的景象。

杜揚嵐看著近在眼前的季云軒，季公子白綢覆眼，一襲白衣坐于桌前，在混沌的黑暗里，他那身白衣似有幽微的光。

“哦，我忘了，屋里是不是沒點蠟燭？”季云軒說著，摸索著站了起來。

隨后，屋中亮了起來，季云軒沖杜揚嵐道，“請坐。”

杜揚嵐借著朦朧黃暈的燭光，繼續打量眼前的季公子，他正好微微側著臉，光與影也偏愛美貌之人，燭火搖曳的拉扯爭奪中，季云軒一半被投入光明，一半籠于于暗色，美得更甚。

杜揚嵐微微移開眼，輕咳一聲，坐下說：“你怎么知道是我？”

季云軒笑了笑，沒回答。

杜揚嵐又道：“你可不要告訴我，單憑腳步聲，你就知道是我。”

“讓你說對了。”季云軒說。

杜揚嵐瞇眼，半信半疑：“所以，你在學堂認出我，也是因為腳步聲？”

“一半一半。”季云軒點了點自己的鼻子，說道：“自從雙目看不到之后，除了耳朵，我的鼻子也很變得很靈敏。”

“哦？怎么說？”

“楊嵐，你的身上有一種很特殊的香氣，你不知道嗎？”

“有嗎？”杜揚嵐輕輕嗅了嗅，聞不出來，她為了女扮男裝，從來不用香料，哪來的香氣？

“紅棉。”季云軒說道。

杜揚嵐一怔。

“第一次聽見你的腳步聲，我只覺得有些熟悉，還沒懷疑你就是三小姐，直到你靠近我的時候，我聞見了紅棉花香，在京城，種紅棉樹的很少見……”季云軒頓了頓，又道，“再后來，我在你院中喝茶的時候，你的茶水跟徐夫子的茶幾乎一模一樣，那個時候，我確定了你的身份。”

“原來是這樣。”杜揚嵐聽罷，輕輕嘆了口氣。

經由季云軒這么一說，好像他能發現她女扮男裝是很容易的事情。

“所以呢？”杜揚嵐單手托腮，看著季云軒。

“所以？”季云軒有些不解。

“你要拆穿我嗎？”

季公子聞言一怔，隨即失笑：“三小姐，若是我想拆穿你，就不會告訴你了。”

“那你想做什么？”杜揚嵐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放過他一絲一毫的細微表情。

季云軒微微一歪頭：“什么做什么？三小姐，你都把我問糊涂了。”

杜揚嵐往前湊近些：“你就沒什么條件嗎？”

“條件？”

“恩！”杜揚嵐點著頭，“幫我保密的條件啊。”

“暫時……還沒有吧。”

“什么叫暫時沒有？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呀？”

“現在沒有，但是以后……”季云軒拉成了聲音，“我若是用著到三小姐幫忙，還請三小姐伸出援手。”

“好。”杜揚嵐說，“這件事，你幫我瞞著，以后我也幫你。”

“那么我們就這么說定了？”季云軒說著，自然而然地朝著她的方向伸出手，不是平時擊掌為誓的掌心朝外，手指往上，而是掌心朝上，手指對著杜揚嵐的方向。

杜揚嵐眉梢一揚，心領神會，笑著與季云軒擊掌。

“好！一言為定！”

“啪！”

清脆的擊掌聲在屋中響起，杜揚嵐做完這個自上而下地擊掌的動作之后，心底忽的閃過一絲異樣熟悉感覺，感覺倏然而至，在杜揚嵐抓住之前，又驟然消失，

杜揚嵐微微歪著頭，看著自己微微發燙的手掌，有些愣神。

“楊嵐。”季云軒的聲音響起，“你這么晚來看我，是有什么事嗎？”

“哦，我是陪我爹來的。”

“杜相爺也來了？”

“他在雍嵐的房間里呢。”說道這里，杜揚嵐不由壓低了聲音，“季公子，我有事跟你說。”

“關于林漆的死因……還有，或許你能救杜雍嵐。”

杜揚嵐湊近了季云軒，言簡意賅，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季云軒。

季云軒聽罷，了然于心，說道：“我遇到林小侯爺的時候，他確實沒有你說的腦出血的任何癥狀。”

杜揚嵐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你說實話，是真沒有……還是……”

“是真沒有。”季云軒口氣篤定。

杜揚嵐坐直了身體，頷首道：“那杜雍嵐算是有救了。”說著，不由看向季云軒，“接下來，就是證明你的清白了。”

“我相信清者自清。”季云軒說。

杜揚嵐眨眨眼：“清者自清是不假，那也要有人給你證明呀。”

“我相信顧少卿。”

杜揚嵐笑著點頭：“我也挺相信他的！”

雖然他將軍府出身，幾乎在邊關戰場上長大，領兵打仗才是他的專長，但是皇上把他放在了大理寺，顧封靈也能挑起大理寺少卿的位子，投身案件，專心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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