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內疚，要不是他，嫂子也不會病倒。

都怪他。

沒一會，他從林家把衣裳拿了回來，以后不在林家住了。

不然沒人管嫂子。

林漢和李桂芬兩口子顧著林俏了，就沒有說什么了，林俏醒來抱著李桂芬哭了好一陣。

李桂芬心里不是個滋味，對著林漢使了個眼神，林漢拉著宋廷凡出去了。

屋里只剩李桂芬和林俏兩人，李桂芬摸了摸林俏的腦袋，“閨女，爹娘不會害你，張東他這人是好，但他娘性子不好，你嫁進張家沒有好日子過。”

“你要是想嫁人，爹娘給你好好尋一個，你嫁就是了。”

她停頓了一下，“你可不能打廷凡，你現在是宋家的人，廷凡若是不愿意讓你再嫁，你就不能再嫁了。”

“再說廷凡這孩子對你沒話說，為了養家，去山里打獵被蛇咬了，他才十歲，后山多危險啊。”

“娘知道你有怨念，但是這不怪廷凡，廷凡也是無辜的。”

見她不說話，她嘆了一聲，又道：“你好好帶廷凡一兩年，等他大點，自個可以找銀錢了，你再走。”

“你一個女子沒法子賺錢，我跟你爹每個月會給銀錢，你們安心過日子就行了。”

林俏不知道在想什么，過了好久才“嗯”了一聲。

見狀，李桂芬有些欣喜，以為閨女總算是想清楚了，她歡喜道：“娘去給你燉雞湯，你好好睡著。”

幫她蓋好被子后就出了屋子，隨后看向林漢，“大漢，去把家里的雞抓一只過來。”

林漢連忙點了點頭，也沒有問什么，只是擔心的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隨后快步走了。

李桂芬想去廚房做飯，見宋廷凡站在閨女門口，一副很擔心的模樣，她心里暖了一下，“廷凡，幫嬸子燒個火。”

宋廷凡乖乖的就去了。

等燒好火，李桂芬看了他一眼，最后停留在他臉上的指印上，“廷凡，嬸子替你嫂子跟你道個謙，她不該動手打你。”

“她以往不是這個樣子，被刺激了才會打人，你嫂子剛才跟我說了，以后好好跟你過日子。”

怕這些話聽著太護閨女了，她又道：“廷凡，你別害怕，日后她要是再打你，我跟你叔就教訓她，再也不認她這個閨女了！”

她本意是想給他保證，但沒想到卻害了他。

聽到好好過日子了，宋廷凡眼睛一亮，有些欣喜，很快搖了搖頭，“嬸嬸，我不害怕，嫂子對我很好的。”

說著想起了什么，從袖子里拿了個雞蛋出來，“嬸嬸，給嫂子吃。”

這年頭誰不愛吃雞蛋，李桂芬沒想到他竟然留了一個給林俏吃，她有些動容，摸了摸他的頭，“廷凡，你是個好孩子，以后會有福氣，你放心，嬸嬸以后會把你當親兒子疼。”

宋廷凡雖然小，但他感覺得出來林家對他是真心好，他以后也要對他們很好。

他認真保證道：“嬸嬸，我一定要會照顧好嫂子。”

他有這個心就好了，李桂芬笑了笑，“以后不要上山打獵了，我跟你叔會給你們銀錢。”

宋廷凡搖頭，“嬸嬸，不要，我會賺錢的，我會打獵，那次只是不小心。”

他不能用林叔林嬸的，林叔林嬸已經很難了。

“你人小，后山危險，一個人別去，要去也跟著你大伯去。”

李桂芬想到不可能讓廷凡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學，跟著他大伯打獵也好，日后也算有個能填抱肚子的活。

宋廷凡乖乖的點頭，“我知道，嬸嬸。”

夜深了，李桂芬才走了，走的時候給了林俏一兩銀子，讓她平日跟宋廷凡一起用。

次日，天色剛亮，宋廷凡就起來做飯了，做好后見嫂子還沒出來，他就放在甑子里溫著。

隨后就背了簍子和小鋤頭，走到門口后停了下來，猶豫了一下，站到了嫂子的門口，他敲了敲門，怯怯道：“嫂子，我出去了，飯菜在鍋里，你記得吃。”

屋子里“嗯”了一聲，他眼睛一亮，喜笑顏開，“嫂子，這會還早，你再睡會。”

屋里沒有回應了，但也阻擋不了宋廷凡的欣喜，他背著簍子出門了，村子里的大黃狗對著他嗷嗷叫了好幾聲。

他嚇了一跳，隨后快速撿起地上的石頭，嚇唬它，“你滾開，不然我砸你！”

大黃狗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惡狗，非但不走，反而又“嗷嗷”了幾聲，宋廷凡直接扔了過去，砸在它的頭上。

大黃狗疼得“嗷嗷”的叫，很快就跑遠了。

狗主人剛好看見了，“你怎么回事！干啥打狗，是不是沒爹娘教了！”

宋廷凡低頭，有些委屈，解釋道：“阿爺，是它想咬我，我趕它走，它不走我才打它的。”

“我家狗從來不討嫌，肯定是你先惹它，真的是，小小年紀還學會撒謊了，怪不得沒爹娘了。”老頭子當他是個孩子就開始口無擇言。

宋廷凡已經很努力不去想爹娘了，但是提到爹娘他還是紅了眼眶，“阿爺，我沒有撒謊，是它咬我。”

“行了，懶得聽你說，下次再這樣，別怪我打你。”老頭子“哼”了一聲，隨后回了家門。

宋廷凡站在原地眼眶紅了，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眼角，很快往后山去。

他一個人不敢打獵了，只在山邊找些便宜的藥材，曬干了，一斤也有五文。

聽著是多，但很難走。

宋廷凡不怕難走，只要有銀錢就行了。

他圍著山邊走了圈，足足走了兩個時辰，沒吃早飯的他，肚子已經咕嚕咕嚕的響了。

看見紅籽，他摘了一把填肚子，隨后急急的就往家里趕。

他要給嫂子做午飯。

回到家里時，桌上已經做好了飯菜，不過已經被人動過了，沒剩多少了。

這樣是別人肯定會多心，但從來沒有吃過嫂子的到的宋廷凡很高興，他小心翼翼的看著坐在旁邊的林俏，“嫂子，是給我留的嗎？”

“嗯，吃了自個收拾了。”林俏才不想給他留，但又怕爹娘知道。

“謝謝嫂子。”

宋廷凡嘴角咧到了耳后，隨后取下簍子，欣喜的跟她，“嫂子，我找了好多草藥，曬干了可以換錢，到時候我給你買……”餅子吃。

話還沒有說完，林俏就有些厭煩的打斷了他，“能不能少說點話，聽著就煩。”說完后起身回了屋子。

嫂子嫌他話多，宋廷凡垂下的眼眸，很快一副知道錯了的模樣，“嫂子，我下次少說點話，你別生氣。”

女子不搭理他了，他咬了咬嘴唇。

很快端著碗吃飯，他還有好多事情要干，要多賺點銀錢。

剩飯不多，幾口就吃完了，他依舊餓，但是他沒有再去做飯吃了。

將草藥放簸箕里曬著，隨后又想出去找，這時，看見了張東，他不喜歡他，見他想進來，攔著不讓，“你不要進來，這是我家。”

張東不管他，對著屋里就喊道：“俏兒，你別生氣，昨天是我娘攔著不讓我出來。”

“你出去，這是我家！”宋廷凡張著手不讓他進來。

下一刻，女子的聲音響起，“誰要你管的，滾開。”

對上女子直直的視線，宋廷凡抿了抿唇，過了一會收回了手，站在院墻邊上。

張東伸手就來拉林俏，“俏兒，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我已經說服了我娘，她說只要你家給十兩嫁妝，她就同意我們的婚事。”

“能不能讓你爹娘借十兩銀子，等我們成婚了，我再還給他們。”

他是真心想娶她，兩人算是青梅竹馬了。

林俏抽回了手，生氣道：“你走，我不會再見你。”

“俏兒，你再相信我一次，我娘真的答應了。”

張東想到什么，卷起了褲腿，膝蓋青紫，他又道：“為了求娘答應我們的婚事，我跪了一晚上。”

聞言，林俏心里軟了，瞅了他膝蓋一眼，有些心疼了，“我去倒白酒給你擦一下。”

“不擦，不礙事，俏兒，去找你爹娘借十兩銀子吧，我想跟你快點成婚。”張東見她不生氣了，松了一口氣。

林俏有些心動，但想到十兩銀子，她搖了搖頭，“我爹娘沒這么多的銀子。”

張東抿了抿唇，他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突然看了這個房子，“俏兒，這個房子應該值十兩銀子，我娘肯定會答應。”

宋二家就算落魄了，但房子依舊是青磚瓦房。

一聽要把院子賣了，宋廷凡出聲，“不可以，這是爹娘買的，不賣。”

他不能賣。

若是嫂子想要，他就給，但不能給張家，張家欺負嫂子。

林俏絲毫不知道他的好心，她道：“這個家我做主，去把房契約拿出來！”

“沒有，我沒有房契。”宋廷凡早就藏好了房契，其他的可以給，但屋子不可以，這是爹娘辛辛苦苦賺來的。

“廷凡，你幫幫我們吧，我是真心想娶你嫂子。”張東跪在地上，絲毫不覺得這是在為難別人。

林俏見不得他這樣，拉著他起來，“你別跪，她不給我去找。”

她停頓了一下，低低又道：“你娘真的同意了嗎？”

“她真的同意了，只要給十兩銀子，她就不管我了。”張東認真的點了點頭。

“嫂子，不要聽他的，林嬸嬸說了，他家不好，會欺負你。”宋廷凡有些著急。

“關你什么事！你給我閉嘴，你要是敢跟我爹娘告狀我就打死你！”林俏瞪了他一眼，隨后對著張東道：“你先回去，等我找到地契再找你。”

張東點了點頭，出門怕別人看見了，低著頭不敢抬頭。

院內的林俏轉身進了宋廷凡的房間，從柜子里找到床下，里里外外翻遍了都沒有找到地契。

最后她惡狠狠的看著宋廷凡，“你藏哪了？”

宋廷凡往后退了幾步，撒謊道：“我沒有，爹娘……爹娘沒有給我說。”

林俏不是三歲孩子，自然看得出來，她一把抓過他，“你拿不拿出來？”

見他依舊搖頭，她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快拿出來！”

“這本就是你們家欠我的，你要是拿出來了，我就不打你了。”

宋廷凡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嫂子……我沒有。”

他吸了吸鼻子，又道：“嫂子，他不好……”

話還沒說完，又挨了一巴掌，他臉頰瞬間紅了。

“不準你說他，你是什么東西！”

林俏一腳將他踹在地上，很快抓了一根棍子打他，“拿不拿出來！”

宋廷凡抱著頭卷著身子，害怕哆嗦：“嫂子……我沒有。”

他左一句沒有，右一句沒有，林俏以為他見不得她好，她僅有的一點理智也沒有了，對著他一通亂打。

直到把他暈了，她才沒有打了。

又開始在屋里找，幾個屋子都找了，依舊找不到房契。

地上的男孩躺了到了半夜才醒了過來，渾身的痛意讓他忍不住叫了一聲，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冒。

過了好一會，他才顫顫巍巍的起身，沒走兩步又被凳子絆倒了，重重的摔在地上。

他吸了吸鼻子，有些無助的喊了一聲，“爹……”

好疼。

遲遲沒人回應他，他才漸漸相信爹已經不在。

爹娘、哥哥都不在了，沒人抱他了。

忍了一會，他還是小聲哭了起來，好疼，全身都疼。

不過也沒哭多久，他摸了摸眼淚，硬撐著出去，漆黑一片看不了什么，他摸了摸隔壁屋子。

緊閉著。

嫂子在家。

他心里松了一口氣，整個人軟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起來了。

黑夜有些寒冷，男娃緊緊縮成了一團，嘴唇忍不住的哆嗦，他想睡著，卻又睡不著。

煎熬的過了黑夜，黑夜比以往漫長，漫長到他能清晰感覺到漸漸微弱的氣息。

過了好久好久，天才亮了，再過了好久，屋里打開了。

女子走了出來，被他嚇了一跳，氣道：“你怎么在這里！”

宋廷凡冰冷的四肢暖和了一點，他掙扎著爬起來，哆嗦道：“嫂嫂……子，我我……去給你……做做……飯。”

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撐著他，他漸漸站起來，一晃一晃的去了廚房。

忍著痛做好了飯菜，嫂子已經出門不知道去哪了。

他端著菜站在堂屋，眼眶有些霧氣。

娘，怎么才能讓嫂子不生氣……

他是不是跟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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