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能查到的,都在這。”
彩凝把廠衛調查到的結果遞給嬋夏。
大小可疑案件八起。
各地府衙報上來的,絕大多數都是意外。
駐在各地的廠衛探子們摸排走訪,大量的調查取證,得到了目擊者的證詞。
證明這些人無一例外,皆是被害身亡。
“我們的人找仵作開棺驗尸,結果...”彩凝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嬋夏已經翻看到結果了。
“因懷疑是感染時疫,尸身全部燒毀...斷脊之犬,如此猖獗!真把我們當成傻子了?!”
嬋夏氣得破口大罵。
“于二這喪心病狂的斷脊之犬,之前各縣呈上來的那些說這些人都是死于意外,什么雷劈喝水嗆死之類的,現在又說可能感染時疫要燒毀尸身,鬼才會信這種驢唇不對馬嘴的玩意!”
“若非姑娘要查,各地是不會上報這類‘非他殺’的死亡案件,真會讓他蒙混過去。”
只有人為的案件才會層層上報,先是縣衙,再是州府,最后遞交三法司,這類案件只要買通了地方官,半點水花都掀不起來。
這是遇到于瑾師徒這種認死理非要查的,否則于家早就瞞天過海糊弄過去了。
即便是現在嬋夏要查,想要找到證據也絕非易事。
都被于瑾料中了。
“我就不信了,天理昭昭,他以為燒了受害者,我就沒辦法辦案了?他也太瞧不起我了。彩凝,馬上讓咱們的人秘密找到死者家屬,只要有那愿意喊冤的,都給我帶過來,不要驚動任何人!”
“那長平縣...?”
彩凝取出唯一一宗與旁縣不同的卷宗。
這個縣報意外的,全都是被于家收買的。
唯獨這嬋夏去過的長平縣,報上來的結果是受害人死因不詳,尸身下落不明。
縣衙是這么報上來的,廠衛調查的結果也是這樣。
在這絕大多數縣衙都側足而立,昧著良心寫假案情時,這份看似模棱兩可的結果,格外引人注目。
端看這幾個字,含糊不清,可細品,卻是大有文章。
“長平縣令是誰?”嬋夏問。
她與趙義,便是在長平縣相識。
當時的縣官雖不能說完全的昏庸,卻也不是什么好貨,這份報告不能出自他手,想必是已經換了人。
“我提前打探過,長平知縣因戰亂時私加賦稅,已被停職查辦。現在縣衙由原長平縣巡檢司衙門主官暫管。”
巡檢司衙門的主官跟嬋夏打過交道,嬋夏對此人還有印象。
“巡檢司衙門不過是無品小官,怎會越級代理衙門事務?輪也輪不到他的,誰批準的?”
“督主。”
怪不得呢,嬋夏大喜。
“我師父不愧是我師父,就是疼我啊,我這缺啥他就給我送啥,好一個未雨綢繆,好一個用人如神,好一雙火眼金睛,師父,我贊美你啊”
最后一句,分明是看著于瑾進來了,才喊出來的。
喊得彩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滿臉諂媚的夏姑娘,一定不是昨晚在廚房里剁魚泄憤的夏姑娘。
“我記得昨天有個丫頭,還喊著讓千刀萬剮來著?”于瑾冷笑。
他剛從廚房回來,那爐中正烤著焦黃的炙鴨,那爐子前還貼了個紙條呢。
那紙條正被于瑾捏在指間,嬋夏的字跡清晰可見:鐵蛋鴨
于瑾昨日畫了個大臉貓,她馬上記仇地弄了個鐵蛋鴨。
還被于瑾捉了個現行。
“君子遠庖廚啊!師父你怎么能進廚房?這種地方是我們女人才去的啊。”嬋夏沒想到于瑾會去。
她還想著查完案再過去把鐵蛋鴨片了給他端上來,沒想到被抓了個現行,鐵蛋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于瑾看她這滿臉心虛的小模樣,冷笑一聲,心道你個小丫頭片子還敢跟老子斗?
“我若不去,怎么會看到有人偷著罵我?”于瑾將紙條貼在嬋夏的腦門上。
跟他昨天畫的大臉貓同款貼符造型,甚好。
邊上的彩凝假裝自己是天上的云,看不到這明晃晃的眉來眼去,這純潔的兄弟情差點晃瞎了她的眼,呵呵。
“玩歸玩鬧歸鬧,別拿師父開玩笑啊!師父,你到底是怎么看出來巡檢司是可用之才的?”
于瑾提拔巡檢司在前,于瑭雇人制造連環慘案在后,正是因為于瑾用人有方,才保留了關鍵的證據。
“可能是...”于瑾伸出手,使勁彈了她腦袋上的鐵蛋鴨字條一下,看她痛得瞇眼才神清氣爽道,“千刀萬剮吃多了吧。”
屋內一陣寒流吹過,嬋夏和彩凝都被他這并不好笑的冷笑話凍到了。
“我今晚就趕赴長平縣,只要我能驗出死者是被于瑭手下害死的,再連同前些案件的受害者家屬的證詞,我就可以搜查于瑭的宅子,治他的罪!”
找到突破口的嬋夏神采奕奕,眼里的光芒比天上的星星還要耀眼。
于瑾看她這般高興,嘴角也微微上揚,丫頭的笑是會傳染的,看到她開心,無論一天都疲憊也會一掃而空。
嬋夏笑的正是高興,見于瑾一直盯著她看,那黑眸彎彎,像是心情不錯的樣子,于是嬋夏笑得更開心了。
邊上的彩凝繼續保持著望天(也可能是天花板)的造型,心里默念著,我是天邊一片云,我看不見一切眉來眼去的兄弟情,呵呵。
盡管恩愛去吧,就當她不存在好了——不過這一段,倒是可以寫到畫本里啊,寫多了畫本的彩凝走神,滿腦子都是督主和他的小心肝那些事兒。
面冷心熱的督主,和他看似傻白甜但斷案如神的小心肝,這神奇的組合在坊間呼聲很高啊,彩凝的腦洞根本停不下來。
“不過,說起長平縣,我倒是想起個事兒來。我早就想問你了。”
“恩?”
“我在長平縣查案時,遇到個王公公,就是他給的我令牌,你能找到我,就是因為他吧?為何我來了這么久還沒見到他呢?”
嬋夏這句話說出來,不僅讓于瑾挑眉,彩凝從神奇的腦洞里跳出來,就連門外偷聽成習慣的毛番拓都合不攏嘴。
夏姑娘你這是...認真的嗎?
一個連白骨都能查驗的神探,竟然會傻到這都辨不出來?
“夏姑娘,你難道不知道——”
“哪個王公公?你對他印象如何啊?”于瑾開口打斷彩凝,勾起嘴角,悄無聲息地給嬋夏挖個坑。
收徒弟不用來欺負,哪還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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