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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風聲中一點點流逝。桓儇取了腕上佛珠下來,拇指輕輕捻動著佛珠。一圈又捻過一圈。
溫卿妍同溫嵇不知說了些什么,溫嵇神情略有和緩。
獄卒已經奉上了紙筆。
一個時辰后,溫卿妍捧著木盤出來。折膝跪地,把木盤高捧于頂。
拿起墨跡未干的信箋,桓儇挽唇。小心折好,收入袖中。
“此去黔州路遙,老太傅好好保重。”桓儇偏首看看溫卿妍,“流放那日會有人來接你。”
“民女多謝大殿下。”
在溫家闔族流放的當日,一輛馬車從刑部大牢駛出,進了公主府所在的坊隅。同日桓儇告假于府中。
隨著溫家的退場,朝中勢力大改。與溫家有關聯的朝臣,被抽筋剝皮般挖了出來,皆按罪論處。一時間,許多位置空了出了,各司衙署少不得要暫且忙碌一會。
當然政事堂也不得清閑。畢竟那位裴中書已經兩個多月沒有歸來,甚至是了無音訊。
公主府的水榭里,桓儇神色倦怠地坐在榻上。手邊還擱了碗藥,但是紋絲未動。
“大殿下,這藥涼了。”徐姑姑溫聲道。
聞言桓儇掀眸,瞥了眼已無熱氣的藥盞。
“還是沒有消息么?”
“是。”
聽著徐姑姑的話,桓儇嘆了口氣。端起藥盞,目光如炬地盞中藥汁。
見她這般,徐姑姑溫聲道:“殿下,想來熙公子只是有事耽擱了。說不定過幾日就回來了。”轉頭又對著白洛道:“白洛,你去廚房重新煎碗藥。”
“徐姑姑,本宮只是擔心。來日要做抉擇的人是我,他位高權重,而我姓桓。有些事情是無法避開的。”桓儇斂眸嘆息聲,“可本宮依舊希望留他下來。”
徐姑姑正欲接話時,白月一臉驚慌地跑了過來。在水榭外,折膝跪地。喘著氣,卻一句話也沒說。
“出了什么事,這般慌張。”徐姑姑斥道。
“我們剛接到密報,騎官軍造反。而領頭人是……”白月頓了頓,一臉猶豫地看向上首的桓儇,“熙公子。”
熟悉的名字入耳,桓儇神色如常。仿佛是早就料到一般,唇梢牽出一縷譏誚。
見此徐姑姑忙問,“消息確切陛下知道了么?”
“八百里加急,只怕這個時候。軍情急報已經到宮里了。”桓儇喟嘆一聲,“速召裴重慧入京,另外再命魏謨看住陰登樓。”
剛吩咐完幾人。呂興萬領著一臉急色的鄭毅,大步走了過來。
鄭毅拱手,“大殿下,陛下急詔您入宮。”
“本宮知道了。待本宮整裝,便隨你入宮見駕。”桓儇溫聲道。
一炷香后。換了身朱色襦裙的桓儇,同鄭毅一塊登車離去。
看著桓儇,鄭毅小聲道:“大殿下,陛下很不高興。您……”
“本宮會給陛下一個交代。”
立政殿的地面上一片狼藉。顯然是這座宮殿的主人,發了極大的火。
繞開地上的碎瓷,桓儇折膝跪下。
“臣桓儇叩見陛下。”
“姑姑,還記得那日說得話么?”御座上的桓淇栩垂眼審視著她,語氣冰冷,“剛剛朕收到密報。裴重熙協同騎官軍造反,朕……”
迎上桓淇栩的目光,桓儇啟唇,“臣會給陛下一個交代。還請陛下放心,只要有臣在一日,您無需擔心。臣自會守護這江山社稷。”
說完桓儇也不理會桓淇栩反應如何,大步離開了立政殿。
桓儇立刻并未離開,她負手站在石階上遠眺。直到巡邏的金吾衛從她面前走過,她才緩步離開。
密詔送抵公主府時,已是暮色四合之際。
公主府中幕僚聚于正廳中,皆在等待上首的桓儇開口。
可桓儇只是一直盯著木盒,手頓在鎖扣之上。恍惚間,她腦海中浮現出,那日她對桓淇栩說得話。
沒想到才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便成了做選擇的人。
“謝長安,你和陰登樓迅速查封裴園。裴家也一并封了。”手從鎖扣上移開,桓儇緩聲道:“還有著令三司徹查裴重熙。”
“臣領旨。”陰登樓朗聲道。
虛睇眼一臉嚴肅的陰登樓,桓儇鳳眸瞇了瞇,“長安交給你們了。”
“微臣明白。”謝長安頷首。說完他又看看桓儇,低聲道:“您別這般。說不定只是個誤會呢?”
桓儇聞言并未理會他,轉身離去。孤寂的背影落在眾人眼中,各生異態。
“大殿下,現在怕是難得很。”魏謨如有所感,“我們能不能替她做什么”
“我們不如祈禱這是個誤會。”
在消息傳開的時候,桓儇已經率領兩千禁軍,星夜兼程趕往華州。她如今的任務,就是趕在騎官軍出華州前,將他們擒下。將裴重熙押解回長安。
隨行的將領是長孫家的人。出長安的時候還同她搭過幾句話,但是見她神色冷淡。又想起自己聽過的傳言,也不敢再同她說話。
大軍在離華州三里的地方安營扎寨,同時奉旨從富平道來,與她匯合的玄戈軍。也抵達了營地。
兩軍中高階將領聚于大帳中,齊齊看向次次領軍的桓儇。
負手站在行軍圖前,桓儇嘆了口氣。轉過身,神色疏漠地看著幾人,“諸位都來了。眼下情況如何”
“華州城大門緊閉。裴……”隨行長孫懷看了看桓儇,沉聲道:“叛軍如今沒有要應戰的意思。”
桓儇聞言頷首,示意幾人說下去。
帳中的將領,你一言我一語,商討著作戰方案。聲音落入桓儇耳中,她眸中濃墨翻涌不息。
“明日長孫懷你先率五百將士,去城外叫陣。若一個時辰他們不應,即刻攻城。”桓儇冷聲道。
長孫懷抬頭疑惑地看著桓儇,嘴上卻是拱手稱喏。
行軍主帥都開了口。其他幾人雖然對桓儇決定,頗感疑惑,但也不敢探究。各自起身告辭。
方才還熱鬧的大帳里,此刻只剩下桓儇一人。
桓儇神色倦怠地依靠著憑幾,鳳眸中墨色翻涌不息。腕上的紫檀佛珠褪了下來,靜靜地躺在案上。
案前一燈如豆,暖黃色的燭火映照在她臉上。
“景思,你真是讓本宮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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