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任務彼此交叉,充滿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有一點是統一的,”白芷忽然停下腳步,抬起頭,面前是一棟漆黑又巨大的建筑。
“我們都被這個游戲的規則所限制。”
C座到了。
音樂教室位于C座四層,站在這里,抬起頭,就能看到音樂教室的窗口。
或許如今應該叫舞蹈教室更恰當一些。
重新回到這里,不清楚是因為心理作用,還是某種未知因素的影響,總之,給他們的感覺與幾小時前大有不同。
“顏思明,”白芷沒有立即走進去,而是盯著漆黑的C座,說道:“我想第三次彩排就是留給我們的時限,在這之前查清真相,就可以終結任務。”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當然,我指的是我們的任務。”
顏思明恍惚了一下,不自覺的開口問道:“那其他人的任務呢?”
說完這句話后,顏思明似乎覺得自己的表述不夠清楚,于是又以極快的速度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蘇郁,還有....還有....鬼。”
蘇郁的任務很好理解,一定是阻止任務內的人找到真相,逃避鬼的追殺,然后繼續茍延殘喘的活下去。
顏思明好奇的是所謂的時限,難道他的時限與自己不同?
“還記得任務開始時怎么說的嗎?”白芷提示道:“那個領路的女人?”
“你是說周年慶典?”顏思明后知后覺,他緩緩睜大眼睛,“周年慶典才是蘇郁的時限?”
“這也能說得通為什么陳瑤直到現在還沒有殺他,因為比起報仇,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名譽,她要選擇一個最為恰當的時機公布當年的真相,我想沒有比周年慶典再好的場合了。”
“當然,”白芷繼續道:“在那之后,蘇郁一定會死。”
思緒瞬間貫通,顏思明想通了許多之前想不通的事,他消化了許久,才沙啞開口:“廚娘,”他抬起頭,“所以這就是你之前提起過的,無論我們做什么,怎么做,甚至到來與否,都無法影響這個世界之前發生過的,既定的,事情的結果,我們能影響的僅僅是過程。”
“換句話說,無論我們是否完成任務,最終蘇郁都會死在陳瑤的手中,”顏思明臉色古怪的頓了頓,幾秒種后,他緩緩說道:“在這個世界即將發生的周年慶典之上。”
“是這樣的。”白芷嘴角淡淡勾起,隱藏在黑暗中的半張臉陌生的令顏思明心驚,“過去無法改變,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力活下去,扭轉屬于自己的結局。”
這一刻,白芷的形象在顏思明心中愈發的高大起來。
不但高大,而且神秘。
C座。
4層。
音樂教室。
空曠的教室內沒有燈,只依稀能看清兩道身影。
一坐,一立。
其中坐著的那個人似乎是怕極了,如同枯木般干瘦的身體不停哆嗦著,他的額頭上不時向下淌著血。
一些血流進了眼睛里,讓他每次眨眼都異常困難。
但他不敢閉眼,一秒鐘都不敢,他恐懼的雙眸死死盯著眼前。
不遠處有一面巨大的鏡子。
灰蒙蒙的,如同地獄里升起的煙瘴氣。
不,他并沒有坐著,而是被人殘忍的打斷了雙腿!
此刻的他正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跪在鏡子前,像是禱告室內懺悔的信徒。
一絲絲冰冷在他身側游弋。
就像是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
“放放過我,”他張開口,用盡力壓抑著的聲音痛苦求饒著。
有血從嘴角溢出,能看得出來,男人受傷很重,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膚。
身側的女人不為所動。
相反,吵得她煩了,直接一腳踢在男人肚子上,又是一口鮮血嘔出。
女人身姿矯健,但動作略微有些變形,似乎是身體的平衡出現了問題。
她伸出左手,將扎在右臂上的繃帶緊了緊。
臉上痛苦的表情只持續了一瞬間,接下來,又恢復了那股陰寒之氣。
斷了一條胳膊對張雯來說還算可以接受,畢竟,只要通過任務,就能離開這里,回到現實世界。
自己的傷勢也能全部復原。
可她咬了咬薄唇,雙眸陷入陰霾。
死去的愛人卻再也無法回來了。
她從口袋里掏出周大福臨死前留給她的那幾張紙,紙已經被揉捏的皺皺巴巴的,但并不影響。
那是陳瑤留下的日記。
雖然只有后半本,但結合她已經找到的線索,足以拼湊出大部分劇情。
蘇郁是騙子。
騙色不成惱羞成怒,扯了一個彌天大謊,逼死陳瑤后,不成想也是為他自己打開了一扇通往地獄的門。
十幾條生命就此終止。
以一種極為恐怖的方式
這次的任務難得離譜。
算上她,目前也僅僅有三個人還在茍活。
但最終能活著離開這個游戲世界的,只可以是她一個人。
也只有這樣,才可以得到那個東西。
完整的得到它。
她盯著自己的斷臂,臉上不知是哭,還是在笑,正是因為有了那件東西,自己才能在鬼的突襲中存活下來。
但若是沒有這件東西,自己已經可以與愛人相聚在一起了吧。
她從不后悔,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因為后悔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徒增煩憂。
可這一次她后悔了,后悔沒有在周大福被鬼盯上時出聲提醒他。
她退縮了。
那一瞬間恐懼壓倒了一切,畢竟那時的她還不確定辛苦得來的,那件東西的好處。
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
生活中從沒有如果,游戲中更是如此,她見過太多驚才絕艷之人在這場游戲中凋零,僅僅是因為一點點的失誤。
游戲世界不同于泥漿橫流的東南亞雨林,或是寒冷貧瘠的西伯利亞荒原,這里的危機是隱藏起來的,就像潛伏的毒蛇。
會在你認為最安全的時候,跳出來咬你一口。
這是它的恐怖所在,也是魅力所在。
她是少有的,主動走入這個游戲的人
緩緩地,她抬起頭,鏡子前疑云散去,露出了一張張蒼白色的臉。
終于.來了。
等到白芷顏思明二人鬼鬼祟祟來到四層,推開音樂教室門的瞬間,眼前的景象不禁讓他們大吃一驚。
從外面看,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間內被淡淡的光暈籠罩,光影變換間,迷離而又詭異。
吞咽了一口口水,顏思明的視線向教室深處延伸。
那里是光的源頭。
整面墻紙被粗暴的撕下,踐踏在地上,暴露出墻紙后一面巨大的鏡子。
光從鏡子中透出,映亮了整間教室。
二人不禁微微睜大了眼睛。
鏡子里正在進行一場盛大的演出。
舞臺上為首的女生踮起腳尖,身姿高挑,舞姿夢幻而靈動,十多位舞伴圍在她身側,邁著或笨拙,或輕快的腳步伴隨,簇擁著她。
最為詭異的是,卻沒有任何聲音。
就像是一場多年前的默聲電影。
與為首的女生相比,舞伴們的舞姿顯然一言難盡。
尤其是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巨大的體量讓人懷疑是否會壓碎他繃起的腳背。
在他轉過身的一剎那,顏思明的瞳孔猛地一縮。
周大福
他下巴上的血跡已然凝住,但巨大的創口仍舊觸目驚心。
顏思明轉動僵硬的頸部,視線挨個掃去,一張張曾經鮮活的面容此刻枯槁的如同惡鬼。
旗袍女,龍濤,羅一,甄建仁,周大福,還有張茵茵!
張茵茵已經死了。
那么剩下的那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但此時已經沒人再為此糾結,因為他們看到,張雯正坐在觀眾席上,充當著唯二的觀演嘉賓。
另一位是渾身浴血的蘇郁。
當然,他們也身處鏡中世界。
那個10年前的世界。
顏思明嘴巴哆哆嗦嗦了好久,才擠出一句還算完整的話,“這這才是真正的第三次排練”
不是詢問的語氣,他已經可以確定。
白芷望著鏡子中詭異非常的演出,幾秒種后,抬腿走了上去。
顏思明遲疑過后,選擇緊跟在身后。
在白芷伸出手,觸碰到鏡子的瞬間,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鏡面如水面一般破開,下一秒,她的身體出現在鏡中。
顏思明有樣學樣,咬著牙,也一頭闖了進去。
睜開眼,顏思明不可思議的盯著周圍,這里的布置與音樂教室迥異,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二者的框架基本一致。
音樂教室果然是那件事后,由舞蹈教室翻新而來的。
誰能料到,一鏡之隔,隔開的卻是兩段間錯10年的時光。
張雯也注意到了這兩個不速之客,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就是不清楚蘇郁是不是還抱有什么幻想,在看到白芷顏思明憑空出現后,嘴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他的滿嘴牙已經被張雯打落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塞著一條破毛巾止血,他恐怕都挺不到現在。
倒不是張雯多殘忍,她也懶得在這個將死之人身上浪費力氣,委實是蘇郁過于不老實。
在看到鏡子中出現了那張熟悉的臉后,他就像是著了魔,瘋狂的掙扎起來,甚至還打算用牙咬余雯的脖子。
白芷裝作剛發現張雯的樣子悄悄溜了過來,“張小姐,”她扶著旁邊的座位,用很小但難掩興奮的語調說道,“在這里能見到你真好。”
她看向余雯斷了的那條手臂,眼神忽然一頓,“你的手”
“不要緊,”張雯說道:“你們能出來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們”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小聲但客氣的寒暄著。
顏思明懶得看他倆演戲,又不敢盯著舞臺上詭異的表演,于是只能氣鼓鼓的盯著僅剩半口氣吊著的蘇郁。
想著蘇郁的所作所為,顏思明越想越氣,上去就狠狠給了他一個腦瓜崩。
“嗡”
原本靜默的空間內忽然發出古怪的震顫聲,這可嚇壞了顏思明,他還以為是這個腦瓜崩惹的禍。
淡色的幽光一閃而逝,舞臺側后方的位置憑空出現了一扇門。
門前彌漫著一層薄霧。
白芷微瞇著眼,隱約能看清,那是一扇純黑色的,鐵門。
也是在這時,他們發現舞臺上的“演員”們,已經全部停止了動作,紛紛背對著他們,場面經過光影的渲染,說不出的怪異。
但還好,為首的女生不,更確切說應該是陳瑤。
她也沒有動。
靜靜立在舞臺中央的她,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至于究竟是什么,顏思明不清楚,他猜或許白芷清楚,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可不是個提問的好機會。
張雯偏頭,看向白芷,“出現了,打開門應該就能結束這場游戲吧。”
“嗯,我在等你,張小姐,”白芷回望過去,連連點頭的臉上寫滿了誠懇,“傷殘人士優先。”
顏思明看向白芷:“???”
張雯深吸一口氣,他們都清楚此刻才是最危險的時候,要想到達鐵門,勢必要從這群明顯不好相處的“演員”身側經過。
通往門的路上不會順利,但生路就擺在眼前,無論如何她都要試一試。
張雯一把扯過蘇郁,將他拖在地上,“你們不介意我帶著這個家伙吧,”她微微后退半步,與白芷顏思明拉開了距離。
“當然,”白芷大方的伸出手,“張小姐請便。”
蘇郁流出的鮮血在地板上留下了濃濃的印記,就像是一只粗大的毛筆。
張雯開始還能保留一部分注意力盯著身后的白芷,可直到她踏入舞臺之上,面對著這些背對著自己的,曾經鮮活的人。
她才明白究竟有多可怕。
她路過一個又一個人,門越來越近,擋在她身前的就只剩下一個陳瑤
蘇郁嚇得快死了,他瞪大眼睛,四肢癱軟,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啪嗒——”
張雯將蘇郁丟在背對著自己的陳瑤身后。
下一秒,令她驚喜的一幕發生了,陳瑤身形一晃,就在她面前,詭異的消失了。
與之一同消失的,還有癱倒在地的蘇郁。
果然!
查清真相,將蘇郁帶到曾經的舞蹈教室,交給陳瑤.這就是任務中隱藏的生路。
門近在咫尺。
但最初的欣喜過后,張雯猛地頓住了腳步,一絲不加掩飾的怨毒緩緩自眼中浮現。
“只要我一個人活著出去就好了。”
“廚娘,”顏思明喉嚨滾動了一下,焦急道:“我們還不走嗎?”
在他看來,陳瑤的消失就代表了任務結束。
而門所保留的時間是應該有限的。
在規定的時間內沒有離開這里,那么他們就會永遠的留下來。
他曾與白芷討論過這個問題。
若是永遠被留下來,會發生什么?
“會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抹殺。”
這是白芷的原話。
她給出的理由是,過去無法改變,所以只能改變驀然進入那個世界中的我們,而最簡單的改變方式,就是不留痕跡的抹殺。
在說到“抹殺”這個詞的時候,顏思明冷不丁的打了個哆嗦,他舔了舔嘴唇,小聲問:“那抹殺的方式是”
“不清楚,”白芷說,“可能是你走著走著就忽然升天了,化成灰的那種,當然,運氣好一些的話,或許能留下一具尸體。”
“面目全非的那種。”她補充說。
隨著時間的流逝,顏思明愈發的焦急,直到他發現張雯停下腳步。
他想不明白張雯要做什么。
她難道不著急離開嗎?
二者距離不遠也不近,顏思明很想扯著嗓子問她幾個問題,但被白芷用目光制止。
畢竟消失的僅僅是陳瑤,以及蘇郁。
而舞臺上還有15道詭異的身影背對著二人。
他們低著頭,沒有動作,一言不發。
“白小姐,”張雯轉過身,對著白芷,用剛剛方便后者聽到的聲音喊道:“門快消失了,你們抓緊時間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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