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攤開宣紙，用鎮紙壓著。手邊上擺著的，則是一本剛剛從庫房當中翻找出來的《女戒》。

不管怎么說…她其實還不大能夠拿捏準胤禛的心思。出了口惡氣固然舒坦，但…能避免掉責罰，還是避免比較好。

“側福晉，主子爺來了。”

桂嬤嬤照例在門口稟報了一聲，年媛媛故意遲鈍了片刻，才放下手中的筆，有些慌亂地收拾著，順帶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往屋子里頭走的胤禛。

胤禛皺著眉頭，進屋的一瞬間瞧見慌亂的年媛媛，嘴角幾不可察地稍稍上揚了些許，但又故作一副深沉的樣子。

“你這是在做什么？”胤禛看著年媛媛在收拾東西，腳底下的步子稍稍就稍稍加快了一些。

糟糕。

胤禛忽然想起來，他是因為聽說了白天在金玉閣的事情想要過來問問的。算了，待會兒再問也是一樣的。

“在抄書呀。”年媛媛將書封翻過來露到了胤禛的面前，一本正經道：“當然是《女戒》啦。最近妾身覺得，妾身有好些地方做得不夠好。”

“因此抄抄書，認真反省反省然后學習學習嘛。”

古來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年媛媛心中深以為，大多數男子定然也這么覺得。她這么說，該是沒錯的。

然而話才剛剛出口，胤禛卻皺了皺眉，扁扁嘴道：“這書沒什么好的。”

“？”年媛媛一愣，略微有些不明所以，便咦了一聲。

胤禛見年媛媛不解，便就解釋道：“古來多少才女，其實都是很值得欣賞的。偏偏這些書籍教導女子無才便是德，誤人子弟。”

朱熹的才學為后人所稱道，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他那背后荒唐的事情呢？只剩下了才學，蒙蔽了世人的眼睛。

孔孟之道說到底，仍舊有些不足的地方。不過即使是胤禛這么覺得，他在這方面，仍舊是有些“人微言輕”的。

“原來主子爺是這么想的呀。”

年媛媛心中微動，忽然之間才發現，胤禛原來在有些地方，是真的和那些刻板的古人不一樣的。

“嗯。”胤禛道：“只是，身在王府當中，有的時候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但你從小活潑，也不必事事上都這么拘謹著自己。”

說完心中的想法以后，胤禛忽然之間就又想起了白天發生的事情了。

“當然太活潑了也不好。”胤禛忽然又補了這么一句。可他補完了以后又像是覺得不太好，凝眉看向年媛媛。

他所知道的，好像都是從旁人那兒聽說的，實在是不好以偏概全。具體如何，他該從年媛媛這兒知道了才行。

“主子爺怎么這么看妾身呀？”

年媛媛看著胤禛臉上露出猶豫來，倒是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便故作不知地說道：“妾身到底應該活潑一點，還是謹慎一點好呢？”

“還是說收放自如呢？這好像有點難…應該需要時間呢。”

“...”胤禛看著年媛媛一臉認真的樣子，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她刻意為難十四福晉時候的樣子。

“今天在金玉閣發生什么事了？”

胤禛心頭一凜，決定還是過問一二。

“這個呀…”年媛媛咬了咬嘴唇，倒是也就照實說了。包括，先前自己看中那蜀錦屏風的事情。

所有事情都交待完了，年媛媛又從箱子里將那一匣子的金子給取了出來，送到了胤禛的面前讓仔細看看。

她是真沒胡說。

一開始自己的東西被人搶奪了，她固然心中不喜。只是后來又看著完顏氏那么仗勢欺人的樣子，她才忍不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

胤禛聽完，又看著那一匣子的金子，失語笑了。

看來，完顏氏是自己送了金子給年媛媛，讓她今兒去用這些金子搶了自己喜歡的東西。

“妾身不應該出頭嗎？”

年媛媛抬了半個腦袋，一臉的試探模樣。

就像是…那些做了一件對時局不利的好事，便被大人指著不應該這么做時，十分不解的樣子。

“不是。”胤禛立即就否認了，但似乎又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好。

“那就好。”年媛媛卻一下子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面上一喜，道：“妾身回來抄書，就是因為害怕這事兒給主子爺和福晉帶去什么麻煩，就先反省一下自己呢。”

“可現在主子爺既然說沒什么，那妾身也就放心了。”

胤禛看著年媛媛一臉認真的樣子，忽然伸手就攏住了她。

她其實不過是孩子心性罷了。年紀還小，有些互相之間勢力平衡的事情，或許也沒想那么多。

不過，對方既然是小十四的福晉完顏氏，那這事兒也就沒什么了。

十四弟性子高傲，福晉也是個驕縱的。長此以往，必然不是好事。適當的吃癟，也能讓她找清楚自己的定位。

“可她到底身份不同，你這么做怕是會惹她記恨的。”

胤禛一面抱著年媛媛，一面就提議道：“她若是再上門來找麻煩，于你也不好。近半個月你先在屋子里待著，福晉那兒我會幫你去說的。”

年媛媛的臉埋在胤禛的懷里，聽完這話不由地就蹭了蹭胤禛的胸膛。

“主子爺要禁足妾身呀？”年媛媛語氣里帶著點委屈，喃喃道：“剛剛還說不生氣呢…”

“不是不是。”胤禛連忙解釋道：“只是做給外人看的，放出話去。你放心，該有的不會差的，我會讓蘇培盛盯著。”

“我…也會過來看你的。”

“真的嗎？”年媛媛一聽立馬抬頭，眼里帶著幾分期盼。

“真的。”胤禛像是從年媛媛的期盼里看到了天上閃亮的星星似的，覺得她的眼眸很是漂亮和亮眼。

“那就好。”年媛媛語氣一松，就又將腦袋埋到了胤禛的懷里去了。

他其實，對自己挺好的。也不像那些大男人一樣，看輕女子。更不會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只知道哄騙人。

忽然之間，年媛媛待在胤禛的懷里，都有些舍不得離開。

他的胸膛，似乎也挺暖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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