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醫生并不知道,他的三句話竟然會加速世界的毀滅,此時他還一臉諂媚的圍繞在谷老板旁邊,輕聲和對方交流著什么。
谷老板也維持著明面上的客氣,還讓保鏢送給了醫生一張銀行卡。
他們看著有說有笑,好像關系很好,其實是各懷鬼胎。
等醫生離開后,谷老板和他的保鏢又走到了韓非身前。
“我已經拜托醫生好好救治你母親了,打起jing神,越是困難的時候,你越不能垮掉。”谷老板眼中滿是擔心,他又跟韓非飆起了演技。
“謝謝。”濕透的店員制服貼在身上,韓非的身體在輕輕顫抖,他張開嘴巴想要說什么,但最后只能勉強說了聲謝謝。
得知母親可能只剩下一周時間后,韓非在極力壓制痛苦,但那種絕望還有由內向外散發了出來。
費力的抓住椅子扶手,韓非煞白的臉上滴落下了一滴水珠,他好像已經徹底被現實擊垮,馬上就要崩潰。
看到韓非凄慘的樣子,谷老板很是滿意,現在只需要再施加給韓非一點點壓力,他應該就會放棄心中的希望,真正墜入深淵。
幻想著韓非接下來的痛苦,谷老板嘴角牽出一個細微的弧度,他裝模作樣的拍了拍韓非的肩膀:“無論如何,生活都還要繼續。走吧,跟我回店里一趟,看看昨晚那兩個有沒有在商場里搞破壞。”
安慰過韓非之后,谷老板和三個保鏢走在前面,還有一個保鏢則停在了韓非身邊,他看著是在關心韓非,實際上更像是在監控韓非的一舉一動。
谷老板的這個安排讓韓非十分在意,實際上谷老板剛才那些虛偽的演技已經引起了韓非的懷疑。
“這老東西自私無恥,他的關心肯定是有原因的。按照他上次所說,祭神需要祭品,黃鸝、裴羊等幸存的店員都是爭奪的對象,如此來推斷,我應該也是祭品之一。”
韓非的名字里沒有動物,但他代入的是神龕主人的記憶,此時他就代表曾經的神龕主人,他是正常儀式最關鍵的祭品。
被保鏢死盯著,韓非也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反應,他無比“虛弱”,路都快走不成了。
坐進谷老板的車里,韓非因為太過疲憊,直接昏睡了過去。
“這也能睡得著?”谷老板并不知道韓非在警車上也能睡的很香,他只是冷冷的盯著韓非。
上下掃視,他在韓非身上找不出任何破綻,對方似乎就是一個沒什么心機的單純大學生。
“睡吧,珍惜這最后的美夢吧。”
谷老板撫摸著手上的戒指,那戒指顏色很奇怪,造型也有點詭異,很像是骨灰做成的。
車輛很快開到了百貨商場,現在已經是正常營業的時間,可商場里卻沒有一個人,只有一些商戶和店員進進出出。
谷老板心中產生了一種很不祥的預感,他立刻讓司機停車,推開車門就跑進百貨商場。
作為自己在沙河打拼出的第一份產業,他對百貨商場還是很有感情的。
保鏢打著傘追了過去,被晃醒的韓非則跟在最后。
從C口進入,谷老板剛邁入商場就看到了滿地的水污和玻璃碎片,大量店鋪的櫥窗被砸,每一層樓梯扶手都扭曲變形,好像被人踩過一樣。
站立在商場中心的空地上,谷老板仰頭望去,商場頂部的彩帶被扯斷,最上方的大鐘停止工作,最慘的是三樓女裝區,幾乎所有店鋪都一片狼藉。
天旋地轉,谷老板額頭冒出青筋,他差點被氣倒在地。
本就很差勁的身體有些遭不住了,他從懷里取出一小瓶藥。
可就在他低頭準備倒出幾粒藥片的時候,視線又看到了開裂的商場地面,那所有裂痕隱約形成了一口水井的形狀。
“不可能!”谷老板直接喊了出來,把旁邊的清潔工都嚇了一跳。
“三樓女裝區?是她跑了出來?她怎么可能跑出來!”
大聲狂叫,谷老板推開旁邊的人,直奔舊貨商店而去。
店門沒有上鎖,伴隨著叮咚叮咚的聲音,谷老板帶著保鏢和韓非沖進舊貨商店。
地面上大部分貨架都沒有問題,還保持著原狀,谷老板看到這里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先是走到地面上那座神龕旁邊,掀開了黑布,地面上的神龕完好無損,沒有任何異常。
“還好,封蓋沒有出問題……”
他說完又打開了地下庫房的擋板,在擋板被掀開的瞬間,一股極致的陰寒氣息從地下涌出。
谷老板臉色發生了變化,他帶著保鏢一起進入地下庫房。
庫房底部有半尺深的積水,大量貨架被推倒,就那樣泡在發臭的污水中。
谷老板已經傻掉了,他脖頸上的高檔圍巾掉落在水中,好像失了魂般,一步步走到庫房最深處。
厚厚的黑布飄在水面上,那漆黑的神龕依舊呆在原處,只不過神龕的頂部被砸出了一個大洞!
雙眼幾乎要滴出血來,谷老板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著,他顫抖的樣子比韓非剛才表演出來的情緒要更加飽滿。
“誰干的,是誰干的!”
咬牙切齒,谷老板在沙河經營了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如此生氣。
跟在保鏢最后面,韓非站在扶梯那里,他不敢太靠近神龕,生怕出現問題。
“老板,店里還有一個監控可以正常使用!”為了盡可能少的在地下停留,韓非高聲喊道,轉移了谷老板的注意。
他跑到柜臺那里,打開了自己特意留下的某段監控。
十指其實根本懶的破壞監控,所有的監控都是韓非自己弄得,就好像惡意剪輯一樣,幸存的監控從一個不經意的角度拍到了廚師和侏儒,還拍到了侏儒身上那恐怖的人頭紋身。
“昨晚就是他們兩個想要殺我!我拼死反抗,但他們力氣非常大,簡直不像是人!”韓非讓谷老板觀看,心在滴血的谷老板將全部的恨意集中在了十指身上。
其實他也懷疑過韓非,但區區一個普通人怎么可能破壞神龕?怎么可能把商場弄著這副樣子?就算是給他一把錘子,讓他挨個去砸商店,也很難把整個商場毀成這樣。
再說了,韓非的母親就在醫院里,這是他最致命的弱點,谷老板根本不擔心韓非能逃出他的手心。
基于以上種種,谷老板從一開始就沒覺得韓非有破壞的能力。
“一而再,再而三,這群瘋子真以為我沒有反擊的手段嗎?”臉上露出一絲陰狠,谷老板皮膚上那些潰爛的傷口開始滲血,他在柜臺前站了很久,然后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
半個小時過后,一輛巨大的貨車出現在商場門口。
韓非之前見過這貨車一次,好像每次往地下庫房運送貨物的都是這輛貨車。
“把商場C口先給我封了,禁止行人通過。”
一幫人從貨車后面走出,他們拿著專業的工作進入舊貨商店,將通往地下庫房的擋板拆卸掉。
“這是要干什么?”韓非在柜臺后面觀察著那些人。
“輕點!千萬別磕碰到它!”谷老板的聲音不時傳來,他以前好像從未這么緊張過。
又過了十幾分鐘,韓非明顯感覺到地面震動了一下,緊接著他聽到地下庫房里傳出嘩啦啦的水聲。
幾個工作人員很快將一塊快蒙著黑布的物品從地下搬出。
“地下神龕?”韓非輕輕搖頭,雖說現在商場里已經沒有了鬼怪,神龕也不需要再鎮壓什么東西,但他覺得那座神龕不太可能被人搬動。
順著黑布的縫隙,韓非隱約看到了貨架的輪廓,商場老板似乎是準備把地下庫房里的東西清空,韓非也不知道他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
數名工作人員一起動手,韓非也打著幫忙的名義去地下看了一眼。
大部分貨架都被拆除,剩下的那些貨架被擺到了特殊的位置上,仔細看能發現,這個布局跟沙河源里那些建筑的布局很相似。
拆除大量貨架之后,谷老板也發現了墻壁上的大洞,庫房里的水都是從那口井中流出來的。
井中已經看不見一張照片,谷老板的臉色差到了極點,他不斷的咳嗽,搞得韓非都暗自揪心,萬一老板被直接氣死,那他就要獨自來應對十指了。
暴雨傾盆,井水還在上漲。
谷老板站在水中,咬著牙指揮那些工人。
他們先將墻壁上的缺口堵住,抽干了庫房里的水,接著開始在庫房的墻壁和地面上書寫大量詭異的符號。
韓非曾在十三號房間那些廢紙上見過類似的符號,這些符號似乎是神龕當中的文字,代表著某種特殊的東西。
“上吊女人的身體就是由這些符號構成的,商場老板似乎喜歡在枉死者身上留下神龕的印記。”
找回枉死者掉落井中的照片只能暫時還他們自由,在他們的靈魂當中似乎還有另外一層束縛。
“所有交易過的靈魂都被明碼標價,他們成為了‘物品’,和神龕牽扯上了關系。”
這么想想,韓非感到十分慶幸,他自從進入記憶世界,幾次都差點和神龕產生聯系,那神龕也一直在逼迫他許愿,但都被他躲了過去。
現在他雖然是距離神龕最近的人之一,但神龕并不能掌握他的命運。
在最后的符號畫好之后,地下庫房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站在庫房里感覺就像是站在了神龕當中。
工人們按照店老板的要求,除了繪制各種符號外,還將宰殺好的牲畜帶進地下,放在各個角落里。
全部處理好后,他們又拿出一張自己的照片遞給谷老板。
只有上交了自己照片的人,才能去結算工資。
那些工人也見怪不怪,谷老板給的錢多,那他們就來這里干活,交照片什么的根本無所謂。
工人們開開心心領著雙倍工資,他們沒發現谷老板眼里滿是歇斯底里的瘋狂。
在工資結算快要完成的時候,有幾名拿到了工錢的工人聚在一起,偷偷對谷老板指指點點,似乎在說著什么。
本來只是工人之間的閑聊,但因為內容實在過于勁爆,越來越多的人悄悄圍了過去,交談的聲音慢慢變大,其中有些話也傳到了谷老板耳中。
“你們聽說了沒?谷老板一直熱衷慈善是因為他心里有愧,他逼死了自己前妻,還把自己孩子扔進了井里。”
“不對吧,我看網上說谷老板做慈善是為了圈錢,他已經掙了好幾億了。”
“確實,你看著商場天天也沒什么人,他是怎么買下半個沙河源的?”
“你們那都是道聽途說,我老舅是沙河源保安,年輕時候在谷老板手下干過,他說谷老板黑白通吃,因他而死的人,一只手都數不過來。”
“一個破保安能知道什么?我姐和一個被谷老板資助過的大學生是校友,她說谷老板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實私生子都有好多了。”
工人們看著手機里不斷刷出的信息,聊得越來越起勁。
那嘀咕的聲音環繞在谷老板四周,嗡嗡的,讓他發錢的手上都冒出了一道道青色的血管。
“都給我出去!”
地下庫房已經被布置成了祭壇,谷老板讓保鏢把工人全部驅趕走。
“這些連交易價值都沒有的家伙,他們是從什么地方聽到的傳言?”谷老板拿出手機,簡單翻看了一下,血壓瞬間就上來了。
“是誰在造謠!”怒火攻心,谷老板差點摔掉自己的手機,他盯著那群離開的工人,惡狠狠的說道:“你兩個過來,把這面墻給我砸穿。”
保鏢盡職盡責,他們按照谷老板的指示,將神龕對面的那面墻壁砸開。
在墻壁后面還有一個陰冷的暗室,里面堆積了無數的照片。
“我做了那么多好事,現在輪到你們來償還了。”
谷老板將剛才工人們上交的照片也全部倒入那個房間當中:“一份力掙一份錢,你想要雙倍的錢,那就要付出雙份的代價。”
墻壁被砸穿,暗室里存放的海量照片傾瀉在地下庫房當中,壓在了那些剛剛繪制好的古怪符號上。
“祭壇已經搭好,現在只需要把祭品擺上供桌就可以了。”谷老板盯著韓非的背影,將所有保鏢都趕了出去。
確定周圍沒人后,他再次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上次我交給你的任務,你沒有完成。你的兒子不僅沒受傷,還活蹦亂跳的回來了。”
“谷、谷老板,我也沒想到這個小畜牲會讓蛇哥的人來找我……”
“別說那么多廢話,這次我給你十倍的錢,你去幫我做一件事。”
“您說。”
“你不是一直覺得自己妻子是個累贅嗎?現在你可以甩掉這個累贅了。”
“您這是……什么意思?”
“她住在人民醫院四樓401病房,醫生今晚二點查房,之后便會離開。”谷老板沒有再說下去:“好好把握住機會,錢我已經放到老地方了,不要再讓我失望。”
“您是要我動手?可她本來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我給的錢不會再收回,但你要是拿了我的錢,沒有完成我要求的事情,后果你應該很清楚吧?”
掛斷電話,谷老板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在這樣的絕望當中,他一定能成為最完美的祭品。”
走出地下庫房,谷老板讓兩位保鏢留在店里,他本想裝模作樣的鼓勵了韓非幾句,但他的手機卻突然響起。
看到來電顯示,谷老板眉頭皺起,立刻接通了電話:“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今天照例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樂園里的紅毛衣不見了。”
“哪一件紅毛衣?”
“就是暗格里的那件……”
“啪!”谷老板手沒有拿穩,他的手機直接掉落在地。
“老板,老板?你還好嗎?”
瞳孔震動,谷老板想起了剛才工人們談論的事情,他臉色白的嚇人,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籠罩。
真相被帶走了!
“老板,樂園墻角的鎖鏈好像被什么東西斬斷了,地上的垃圾今天少了好多,生肉也沒有減少,我還需要按時更換嗎?”聲音不斷從手機里傳出,但谷老板卻沒有回答,他甚至都沒有彎腰去撿手機。
過了很久,谷老板才好像從夢中驚醒,他拿起手機,直接掛斷了電話。
“你們兩個今晚就留在店里,陪我的店員值夜班,不管去哪你們三個都要一起行動。”谷老板語速很快,他說完后立刻帶著另外兩個保鏢離開了。
“老板看起來很著急,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嗎?”韓非站在柜臺旁邊,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對了,我忘了老板沒有親人,他家只有他一個人。”
真相已經曝光,谷老板看著擁有很多手下,但他其實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誰是真心愿意幫他的,或是為了錢,或是被逼無奈。
韓非的情況則正好相反,他看著孤身一人,其實背后有無數雙手在支撐著他。
等老板走后,韓非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林鹿打來的。
“喂?你找我有事嗎?”
“剛在醫院里你為什么讓我請假啊?神神秘秘的也不說清楚。”
“現在我不方便說,總之,你最好盡快離開那里。”韓非的語氣十分嚴肅。
“我找領導請假了,但領導不批,還把我吵了一頓,讓今晚值夜班。”林鹿有些委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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