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又是小半月,遲玉卿還在盤算著如何去邊關一事。
她自重生那日起,便沒打算就待在這懷梁安穩度日。
前世的這一年,沉寂了許久的夏軍突襲永綏邊防,父親作為守城將軍卻沒能防守下來,不僅慘死邊關,還成了“千古罪人”。
因為這場戰役,永綏十六州只剩下了十二州,永綏也因此喪失了與大夏抗衡的能力。
這便是之后永綏覆滅的前兆。
昔日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一時間成了眾矢之的,沒人記得他這短短一生為永綏付出了多少,他死后就連衣冠冢都被人掘了不止一次。
遲家忠烈,到頭來背上了此等污名,老太太不僅經歷了喪子之痛,到老了還被這樣人戳脊梁骨,這樣的打擊她老人家又如何支撐得住?沒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后來,她還是從季無淵口中得知,原來父親的死沒那么簡單。
只是,季無淵并沒有告訴她,這其中究竟是隱藏著怎樣的一個陰謀。
她想調查這件事,還父親,還遲家一個公道,可是有關當年的線索,都被消除得一干二凈了。
上天既然給了她改命的機會,她便不會再讓舊事重演了,至于那些見不得人的陰謀,也終將會逐一浮出水面!
所以,她思來想去,最終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她要親自去邊關給父親報信!
事關重大,經他人之手她不放心,三言兩語只怕是也沒人會相信。
最好這一去,能直接留在父親身邊。
前世那種面對強敵入侵卻無力反抗的感覺,她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世人都道女子應當循規蹈矩恪守本分,一輩子學會賢良淑德便為人稱道。可這一世,她偏要在這局勢變幻無常的當下插上一腳!
只是,怎么去還是個問題。
且不說路途遙遠,她如今又只是一個小姑娘。
就算她有辦法規避途中兇險,光明正大的離開也是行不通的。
老太太允許她在懷梁任意妄為,可若是出了懷梁,那便不一樣了。
所以還得再深思熟慮一番才行。
沒等到出走的好時機,倒是先等來了平南王的壽辰。
平南王過壽,整個懷梁城似乎都熱鬧了起來。
如此動靜,也只有平南王能有這么大排場了。要說這平南王,那還真不是一般人。
平南王乃是當今圣上的親皇叔,圣上當初能在一眾皇子中順利登基坐上皇位,平南王可是出了不少力。
如今他老人家雖然是不在朝野了,可他的聲名猶在,甚至不減當年威風。
若是誰能在宴會上得到平南王的青眼,說是光宗耀祖也不為過。
別家是想去抱平南王的大腿,而遲家和平南王府的淵源卻有著另外的一層關系。
遲老夫人共育有三個孩子,除去一個做將軍的兒子,另外兩個女兒也是各有千秋。
長女名喚遲瑛,性子溫婉恭順,嫁到了懷梁陳家。陳家世代從文,門第不高,卻是實實在在的老實本分人家。
好在遲瑛的丈夫是陳家長子,雖然算是低嫁,可她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不至于看人臉色。
小女兒名喚遲姝,卻是嫁進了平南王府做世子妃。
她的這份運氣,不知道羨煞了多少人。
遲玉卿回想起前世,小姑的命確實不錯。
便是后來遲家失勢,小姑的地位也沒能被影響。
只是,前世遲玉卿自己的破性子把路都給堵死了,投奔外祖母家時有多傲氣,后面打臉就有多狼狽。
此次平南王壽宴上,說不定便能尋一個機會。
她正想得入神,春桃便推門進來了。
見她手中提著筆,紙上卻只字未寫,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二小姐,老夫人說了,你若是不想去參加壽宴,便不用去了,由大小姐一人前去便是。”
屆時隨便說個理由搪塞過去就是了,遲姝也犯不著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
這是老夫人原話。
倒也不是不讓遲玉卿去,而是老夫人以為遲玉卿又會像先前那樣死活不愿意去,倒不如就遂了她的意。
遲玉卿動了動手腕,在紙上落下重重一筆,今時今日可不一樣了!
“誰說我不去了!”
她去!而且是必須得去!
平南王府的內務現如今正是由小姑執掌,今年也是她第一次操辦壽宴這樣的大事。
雖說小姑是不會同她這個小姑娘一般見識,可難免還是會落他人口舌。
前世她便是因為自己落水后,小姑沒有來看自己,同小姑生悶氣,所以沒有去。
也正是因為她沒有去,多少傷了小姑的心,小姑才慢慢和她疏遠了。
原本對她的憐惜,最后都被磨滅得一干二凈了。
也不怪長輩都喜歡姐姐,實在是她自己太能作了。
想起這些往事,遲玉卿就頭疼。
一聽到她要去參加壽宴,最高興的莫過于遲玉莞了。
遲玉莞自己也才十來歲的年紀,即便再懂事也還是小姑娘。
她跟著一起,姐妹倆也不至于無聊。
有遲玉莞這個姐姐在,遲玉卿基本上就不用操什么閑心。
該準備的,老夫人早就讓魏嬤嬤操持好了。
到了壽宴那天,遲玉莞還興致勃勃的帶丫頭過來給她梳洗打扮了。
參加壽宴的貴女多不勝數,女孩子湊到一塊便少不了比較,出風頭倒不至于,但是也不能看著太過寒磣了。
不然不僅是給遲家丟面子,也是讓小姑沒臉。
今日遲玉莞梳了個垂髫分梢髻,略施粉黛,十分溫婉可人。
她的著裝也是極為考究,淺綠色長裙柔美飄逸,裙擺處繡著一片翠竹,外面罩著一層白色輕紗,微風輕輕一吹,便隨風擺動了起來。
正好符合如今時節,看著倒是格外清爽。
遲玉卿癡癡的望著姐姐絕美的面龐,大飽了眼福。
她這般直白的眼神,愣是讓遲玉莞鬧了個大紅臉,欲語還羞的模樣當真是醉人。
看著亭亭玉立的姐姐,遲玉卿不禁又想起了前世的事,姐姐如此美好的一個妙人,最后竟然只活了短短十幾年。
這一世,她一定不會讓姐姐重蹈覆轍的!
只要遲家不倒,姐姐便不會再和那惡人有交集,這樣,她便能尋到自己真正的良人了。
待她回過神來時,丫鬟也替她裝扮好了。
十歲小姑娘倒是沒那么多考究,只梳了一個雙丫髻,增色的地方在于左半邊簪了一朵玉蘭花的淡黃色花苞,看著簡單又不失可愛。
一襲鵝黃色衣裙加身,好似花間仙童一般靈動活潑。
若說遲玉莞隨了幾分母親的容貌的話,遲玉卿則是更像遲家人。
她和小姑遲姝一樣,都屬于明眸皓齒的明艷型美人,不同之處在于和嬌美的小姑比起來,她的眉宇間多了兩分英氣。
這一點她是繼承了父親的特點,不然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其實是遲姝所出了。
一路上,遲玉莞滿懷期待,遲玉卿卻心不在焉。
她在想一些事情,一些有著因果關系的事情。
臨近平南王府,馬車也隨之慢了下來。
街道兩邊停靠的都是前來王府賀壽的馬車,場面之盛大不免使人咋舌。
看這情況肯定也應當是動不了的,妹倆正打算下馬車走過去的。
突然,后面傳來騷動。
紫衣少年打馬飛馳而過,好似一陣風起,速度之快驚了不少馬兒。
遲家的馬車也不例外。
若不是遲玉莞眼疾手快將她護在了自己懷中,遲玉卿怕是真去不成壽宴了。
“兩位小姐恕罪!奴才無能,驚擾了小姐!”待馬車平穩下來后,車夫慌忙請罪。
遲玉卿掀開窗口簾幕,依稀還能看見遠處的一抹紫色。
雖說見識了是什么情況,不過遲玉莞也不是什么濫好人。
“回去自行領罰。”沒勒住韁繩是他的失職。
“謝大小姐開恩!”
只是小懲大誡,所幸沒有丟了飯碗,車夫自然感激不盡。
姐妹倆默不作聲的下了馬車,當做是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淡然。
那武安侯家的公子是何許人也?別說是她們惹不起了,就說這條街上目前停靠的馬車,十之八九見了那位爺保證一聲都不敢吭。
這虧,只得吃進肚子里慢慢消化了。
遲玉卿想到的卻是那個臨死前還笑嘻嘻的傅淮宴。世人都說他紈绔,可她到死才看清,誰是真紈绔,誰又是借紈绔之名扮豬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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