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簌簌,平南王府的燈卻是徹夜未熄。
縱使對面的人拿劍指著他,平南王臉上也沒有半分懼意,只是眼里寒芒乍現。
他瞧著眼前這劍,目光深邃。
“你是皇姐身邊的如意?”她穿著夜行衣蒙著面看不清模樣,但這劍是敬陽公主那柄,也是她自刎時用的。
敬陽公主死后,她身邊的嬤嬤便不見了,一個侍女而已平南王并未在意,可如今她卻出現在了他的府邸,還帶著敬陽公主的劍想來取他的性命。
如意嬤嬤卻是冷笑,抬手將她臉上的面罩摘了下來。
“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平南王看到她那張臉時,頓時愣住了,眼里寫滿了不可置信。
“你是……阿錦!可你不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當年還是他親自動的手,他最后連她的尸身都沒找到……
“怎么,我還活著,你害怕了?也對,你是該害怕,因為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如意嬤嬤目光含恨,順便欣賞著他臉上的神色變化。
可平南王卻沒有害怕,他反而笑了。
看著她的眼神也滿是眷戀:“阿錦,你還活著,真好。”
他的愧疚,一直是對她一人,他夜夜夢魘,也是于她。
現在就算她是來殺他的,他也甘愿死在她的手中。
如意嬤嬤皺眉,她最恨的便是他這套虛情假意,她一發狠,手中的劍便刺中了他的心口。
“阿錦,死在你手里,我是甘愿的……”他沒有躲,還是笑。縱然嘴里含了一口鮮血,他也還是笑。
都說他平南王心狠毒辣,沒有軟肋,可世人不知,他不是沒有軟肋,而是他在幾十年前便將自己的軟肋手刃了。
而今他的軟肋來殺他了,他無處可逃,也不想再逃了。
如意嬤嬤不解氣,加重了手中力道,直接給了他一個痛快。
“我本可以不殺你,但你千不該萬不該逼死公主!沈滄,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
她拔出劍來,他也應聲倒地。
她看著他奄奄一息的模樣,心里一陣痛快,時隔這么多年,她終于報了仇。
平南王倒在地上,但目光仍舊追隨著她。
“阿錦……我當初……沒有想殺你……若有來生……我定不負……”
只可惜話還未說完,他便垂下了腦袋,只有那雙眼睛還死死的盯著她。
如意嬤嬤似寒冰的面容終于有了一些變化,她捂著隱隱作痛的胸口,最后凝望了他一眼,這才倉皇逃走。
大仇得報,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天下之大,早已沒了她所眷戀的了。
她不是什么如意,她是納蘭錦。
她和納蘭九思從小一起長大,她也是小瀛洲的圣女,將來要嫁給納蘭九思做王后的。
可她對納蘭九思沒有情,納蘭九思也是如此。他們兩人大婚以后,還是如同以前那般以兄妹相稱,直到敬陽公主來小瀛洲和親,她才重新獲得了自由。
她自由了以后,便離開了小瀛洲,也正是這一出走,讓她認識了沈滄,也就是平南王。
初見時,她順手救了被浪打翻船掉入海里的他。
當時的沈滄還只是永綏的七皇子,他們結識時,他甚至沒有坦言自己的身份。
沈滄是和納蘭九思完全不一樣的男子,他聰明,有抱負,她自然而然的便喜歡上了他。
慢慢的,沈滄也對她動了心,兩人在長蘇時的回憶是平南王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后來,他知道了她是小瀛洲的圣女,她也知道了他就是來攻打他們小瀛洲的平南王。
自此,他們二人便分開了。
后來她親眼看著他所帶來的戰火席卷了整個小瀛洲,那是他們“最后一次”相見。
軍中有不少人都知道她便是他心儀的姑娘,所以沒有殺她,而是將她帶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眉頭一皺,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了她一劍。
他說,納蘭氏余孽都該死。
她永遠都記得他當時那冷漠而決絕的神情,還有那鉆心的痛。
她以為她必死無疑,沒想到她還是撿回了一條命,雖然她中了一劍,但恰好沒有傷及到要害,敬陽公主偷偷救了她。
從此,她便成了敬陽公主身邊的侍女如意。
公主幫她報了仇,慢慢的只剩下一個沈滄,但公主對他狠不下心,她也就將和他的仇恨暫且放下了。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公主竟是因他而死。
公主想復活納蘭九思,她也幫她了,可那個荒唐的秘密就是他們納蘭一族自己都不信。
果不其然,那日在納蘭氏龍冢試過失敗了。
此后公主便郁郁寡歡了起來,果然,在納蘭九思祭日那天,她也隨之而去了。
她不能理解,為何公主會突然想不開,所以她拿著敬陽公主的佩劍離開了。
她想尋一個緣由,足以使她信服的原由,若不然她不會甘心。
正好此時季無淵出現了,他告訴她,是因為敬陽公主之前去見了平南王。
是他逼死了敬陽公主。
所以,她來尋仇了。
“姑姑,公子有請!”兩個黑衣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納蘭錦睨了他們一眼,不由得冷笑道:“你們回去告訴他,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并未答應他什么。”
他以為她是任人拿捏的蠢人,可她不是。季無淵那點花花腸子她早就看透了,她不會被任何人利用。
就連今晚的刺殺,也并非他的一面之詞,是真是假,她自己心里有衡量,她不過是要同往事做一個了結罷了。
兩個人遲疑了一下,納蘭錦卻拔出了那柄帶血的長劍示意他們滾,他們不敢和納蘭錦硬碰硬,便離開了。
不一會兒,整個懷梁燈火通明,凌亂的馬蹄聲夾雜著各種雞飛狗跳,被吵醒的百姓卻不敢有一聲怨念。
平南王遇刺身亡,整個懷梁大亂。
當今皇帝龍顏大怒,當即下令徹夜徹查此事,勢必要將那刺客給抓到。
遲玉卿趕過去時,平南王早已沒了呼吸。
平南王府掛起了白幡,王府上下也是亂了套。
主心骨就這樣沒了,饒是沈自喻也免不了手足無措,而今正是跪在平南王的靈柩跟前泣不成聲。
遲玉卿看著眼前的一切,也是一陣迷茫。
怎么突然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她還沒走出師父離她而去的事實,而今平南王竟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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