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昔微卻是真想多了,這婕妤是真沒有見過禮服。
婕妤姓方,本是一介舞姬,因為舞姿動人被選入宮中,誰知天意弄人,入宮沒半年,皇后薨逝了。
皇帝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一批新選上來的秀女就再也沒機會得見天顏。
方婕妤在宮里苦熬了十幾年,加上主殿住著的是慣會找茬的賢妃,出身卑微的她自然是什么苦頭都嘗了個遍。
人在強者那受到的委屈,就必須要找一個比自己更弱勢的發泄。
于是時間蹉跎,當年身輕腰軟的舞姬,活活成了一個心性扭曲的深宮怨婦。
本想著這樣自暴自棄的了此一生算了,哪料到命運就是這樣的讓人意想不到。
前幾日,方婕妤突然得到了陛下召見。
雖然沒能侍寢,只是舞一曲,可這已足夠轟動整個后宮了。
——這么些年來,除了那個趙淑妃,皇帝就沒興趣再對哪個妃嬪多看一眼。突然召見了方婕妤,可不就代表皇帝心里是有她的位置么?
太后聽說后,還特意讓人送了賞賜過來,比如那上好的金絲繡,還有那新鮮的松香脂。
把正殿的賢妃氣得陰陽怪氣了好一陣子。
方婕妤望著銅鏡中自己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那干枯的心一夜之間再次復活,爭寵獻媚的想法也蓬勃生長了起來。
她要搏一搏!
只要能成功侍寢,懷上個龍種,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辱了!
方婕妤才立了這誓言,就遇到了趙昔微。
聽雪柳說是不知道誰家的小姐?
方婕妤就露出了一抹輕蔑笑意,這也太不長眼了,這妃嬪住所,也是隨便一個小姐能闖入的嗎?
再一看,這小姐只挑眉看著自己,立即就火冒三丈:“雪柳!給我掌她的嘴!”
“我看你是活膩了。”趙昔微一點都沒有反應,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只輕輕地說了七個字。
雪柳才擼起衣袖,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多年為奴的直覺,讓她覺得,面前這個趙小姐,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可到底哪里不簡單,她又說不上來。
畢竟她跟在不受寵的方婕妤身邊,少有接觸什么貴人的機會……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沒得為了一個虛禮鬧得人仰馬翻。”趙昔微心里藏著事,也懶得再跟一個粗俗無禮的小婕妤計較。
拂了拂衣袖,她決定還是回去好了,“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婕妤好自為之。”
方婕妤聽了,頓時覺得火上澆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蹦出來幾個字:“就當沒發生過?”
“那不然呢?”趙昔微站定,好笑地看著她,“難道婕妤要跟自己過不去?”
方婕妤怒火中燒,她在宮里受了這么多年的冷眼,如今得寵了還得看人臉色不成!
蹭蹭蹭的幾步就沖到趙昔微近前來,揚起手就要朝她臉上落下去:“哪里來的賤婢,竟敢如此放肆!”
“啪!”響亮的耳光震得人耳朵發麻。
方婕妤只覺得眼前一片金光閃閃,接著就有一濃濃的血腥味從嘴里冒出來。
這一掌來得毫無預兆,來得太干脆利落,以至于她捂著臉瞪大了眼睛,才確認了一件事:
她,被打了。
趙昔微也是滿臉錯愕,在看到對面的人時,瞳孔驟然一縮:“賢妃娘娘?”
賢妃卻沒空寒暄,揚手又是一巴掌落在方婕妤的臉上:“不長眼睛的賤人,你剛剛叫誰給你下跪?”
方婕妤愣愣地看著賢妃,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長期被賢妃壓制著,那卑微已經刻在了骨子里,她一下子所有的囂張氣焰全滅了,只捂著臉站在原地。
賢妃一掌又甩了下去:“本宮問你話呢,你啞巴了?”
方婕妤又氣又恨,她不敢對賢妃不敬,可對趙昔微卻還是敢的,雙眼通紅地瞪向了趙昔微。
趙昔微索性抱著雙臂站在了一旁,擺明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她心里明白得很,賢妃出手教訓婕妤,并不是為了給她出氣。
恰恰相反,是為了給她難看。
趙昔微只覺得很好笑。
你住皇宮,我住東宮,井水不犯河水,又沒有利益糾葛,何必要置這個氣呢?
不過她也不想去勸,反正這個婕妤也挺討厭的,讓賢妃替自己出了這口惡氣也行,只要能出氣,管它是什么法子呢?
方婕妤兩邊臉頰都火辣辣的腫了起來:“你憑什么打我?就算你是四妃之一,也不能隨便打我!”
泥人也有幾分土性子,更何況方婕妤本就不是個安分的人,想到自己才得了寵,那氣性就更大了:“你為了一個賤婢,竟然動手打我,你,你等著,我定要稟報陛下……”
“稟報陛下?”賢妃簡直要氣笑了,她反問道:“你跟陛下稟報什么?稟報你對太子妃不敬、逼著太子妃給你下跪?還是稟報本宮不該出手管教你?”
“太……太子妃?”方婕妤張大的嘴巴,這下再也合不攏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面前這個所謂的趙小姐,竟然是太子妃!
她愣了一愣,忽然身子就是一顫。
這么久了,她終于想起趙昔微那句話:“我看你是活膩了。”
聽說陛下最是寵愛太子的,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婕妤,現在沖撞了太子妃……
越想就越是心尖都在顫抖,那雙美麗烏黑的眸子盈滿了淚水,不甘卻絕望地道:“賢妃娘娘教訓得是,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賢妃對上這雙眼睛心里就直冒火。
快三十歲的人了,怎么這眼神還跟狐媚似的勾人!
難怪陛下能得突然召見,必是被這雙眼睛迷惑了!
她冷冷一笑,一腳就踹向了方婕妤:“賤人,知道錯了還不跪下!”
趙昔微疑惑地看向了賢妃。
難道賢妃的意思是,讓婕妤給自己下跪?
她雖然是太子妃,但婕妤再怎么樣也是皇帝的妃嬪。
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別說是皇帝的妃嬪,就是皇帝身邊的宮女,也不能隨便輕慢的。
現在,賢妃讓婕妤對自己下跪,那豈不是要坐實了她一個忤逆不孝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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