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請安的折子就那么幾封,這些甜言蜜語的話到是一次比一次新鮮!你瞧瞧朕的太子,像他那樣嗎?”
曹德冷汗泠泠:“太子殿下是陛下親自教養的,和陛下之間的情分,別說是那些個皇子比不了,就連后宮那些娘娘們,也是比不了的……”
皇帝素來不喜這晉王殿下,哪怕是說幾句請安的話,也能讓他暴躁起來。
這晉王殿下說來也著實令人同情。
雖然只比太子小了一歲,可在皇帝跟前的待遇,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太子一出生就立為儲君,四歲的時候就移居紫宸殿,飲食起居都由皇帝親自教養。
而晉王在年僅八歲時,就被皇帝打發去了封地。
當時還是貴妃的晉王生母十分不忍,也是在皇帝殿前跪了兩個時辰,皇帝親自扶著貴妃起了身,說孩子大了總歸是要去封地的,遲去早去都是要去,再說了,離了京城他沒了拘束,日子更逍遙自在些,你何必舍不得呢?
又給了貴妃娘家豐厚的賞賜,連貴妃的哥哥也提拔一個品級,并且又封了個侯位。
貴妃還待再言,娘家的勸誡便源源不斷地自宮外遞了進來。
諸如晉王和太子年齡相差這么近,應該主動請去封地才對,娘娘身為母親,又怎么能不為兒子想得長遠一些呢?
言下之意,若是去晚了,到時候引發不必要的災禍便是得不償失。
貴妃便只好作罷。
年幼的晉王這一去,便是十年。
今年他已經十八,正是朝氣勃勃的年齡。
如果沒有意外,他將一生一世留在封地,做一個自由自在的富貴皇子。
但,此時此刻,曹德斟酌再三,還是不得不把那膽戰心驚的話吐了出來:“陛下,晉王殿下說,求入京探望母妃……”
說完便識趣地退到了一旁,假裝去給皇帝倒茶,那眼神卻始終不曾離開皇帝的臉。
皇帝煩躁地揉著太陽穴,久久地沉默著。
曹德正七上八下的時候,忽然聽皇帝嘆了口氣,語氣滿滿的愧疚:“曹德啊,你說,現在裴才人這樣,他這回京探母的請求,朕是該同意呢,還是該拒絕呢?”
同意讓他回來,雖然使骨肉親情的團聚,可也是等于把裂痕赤裸裸地撕扯給他看。
可拒絕讓他回來,不僅在親情上讓他傷心,更是等于徹底把他逼上了絕路。
曹德笑了笑,決定把這個問題繼續拋出去:“陛下何不請太子殿下來商議一番呢?”
“母妃瘋了,還不讓當兒子的回來看一眼,怎么著也說不過去。”
太子殿下被召入紫宸殿后,徐徐展開折子看了兩眼,便云淡風輕地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皇帝放在龍椅上的手頓時就捏了個拳,既緊張,又擔憂,卻又有些慚愧:“說實話,朕其實也有點心軟,馬上就是除夕了,這么多年不見了,他離開京城的時候才只有那宮燈高,今年也十八了……朕也想看看他這些年怎么樣了。”
李玄夜笑了笑,將折子合上,隨手扔在御案上:“父皇既然也想他了,又何必還猶豫不決呢?”
皇帝心煩意悶地揉了揉眉心,語氣沉沉:“若是平時,朕當然也是滿口答應了。可那裴才人病情就沒有好的時候,他要回來看到母妃這般光景,要是怨朕恨朕,朕都認了,怕就怕他把這怨恨轉移到你的身上……”
“父皇——”李玄夜繞過御案,走到皇帝身旁,笑道:“裴才人才瘋,他就八百里加急傳來奏折,您怎么會覺得他是蒙在鼓里的?”
“夜兒……”皇帝一愣。
“是啊,他雖然遠在晉陽,可裴家這么多年在朝中經營也不是虛的,想要送個信還是很容易的。這送去的消息到底怎么樣,可不是陛下和兒臣能掌握得了的。”李玄夜神色從容地道,“若是讓他一個人在那邊胡思亂想,還不如讓他自己親自過來看看的好。”
“可此事說到底……”皇帝仍有些心虛。
李玄夜負著手,緩緩在殿內踱了幾步,忽然一笑:“父皇,您派人去接他吧!”
“你的意思是?”
李玄夜淡淡頷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可以讓他回來,但也不可放縱他胡來!陛下親自派侍衛迎他入京,之后便讓他住進宮外的府邸,我看顧府旁邊的那座宅子就不錯,前有顧雍后有趙子儀,安排他們與晉王為鄰,省得這兩個老狐貍閑著沒事干天天盯著我!”
他有條有理的安排了這么一通,皇帝點點頭,卻只關心最后一句:“顧雍和趙子儀,他們又惹你生氣了?”
“他們敢!”李玄夜呵呵一笑,自曹德手里接過湯藥,親自嘗了一口試了溫度剛好,便對皇帝道:“父皇您先把藥喝了吧!這幾日兒臣告假,讓父皇勞累了!”
“還好,朕還扛得住。”皇帝嘴角展露了這幾日來的第一抹笑意,慢慢地喝了幾口藥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問道:“太子妃可還好吧?”
李玄夜就想起了方才出門的時候,她手腳麻利地為自己整理腰帶的樣子,嘴角微微勾了勾,聲音都柔和了幾分:“她還好。”
“嗯……”皇帝點點頭,又道:“既然如此,那這回除夕的宮宴,便由她來操辦如何?正好也讓朕看看她到底有幾分實力,能不能配得上朕的太子。”
“父皇——”李玄夜喂藥的動作就頓了頓,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寒癥未愈,經不起折騰。”
見皇帝笑意越來越明顯,就補充道:“操辦宮宴少不得前前后后要忙大半個月,您不為她想,也得為兒臣想,這把她的身子累壞了,將來您什么時候才能抱上皇孫?
“哈哈哈哈……”皇帝忍不住開懷大笑,他拍了拍兒子的手臂,道:“你放心,這只是讓太子妃協理,主要負責這次宮宴的是淑妃。”
李玄夜依然沒有松口。
皇帝就繼續勸說:“知道你心疼她,但她總是要自己獨當一面的,堂堂太子妃,總不能一直嬌養在東宮吧?再說了,現在有淑妃帶著她,學習學習如何主持宮廷宴席,將來若你繼承大統,她也不至于亂了陣腳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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