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秋宮的小院子那么寬敞整潔,這美人才過來也沒做過雜活兒,是怎么弄得這么灰頭土臉的?
她又掃了一眼其余十一個。
雖然臉上帶著淚痕,但都是整整齊齊的。
這么挖空心思的示弱,只為讓她放下敵意。
這個白露,可真有意思。
她又不是傻子,難道真能把這樣一個人放在身邊?沒事閑得發慌養條小狼犬,到時候咬著自己可怎么辦?
但是,事情已經鬧大了,再那么隨便打發出去肯定也是行不通了……
“想要服侍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笑容如春,說出來的話卻很不客氣:“你既是陛下賞賜的人,我若收了你在身邊,便不可能讓你去做那些低等奴婢的雜活兒,否則便是對陛下大不敬的罪過,到時候傳到陛下耳朵里,還不如把你發放出去的好呢。再者,你本是奉命服侍殿下之人,我若讓你近身伺候自己,豈不是對殿下的不尊重?”
“你想要保全忠貞二字,這也沒什么不好,若你果真有心要留在東宮,我也不是不能成全——”
語氣一轉,杏眸微微一瞇,幾分狡黠幾分利落:“只是,你憑什么讓我成全你呢?”
白露毫不猶豫,身子恭敬一跪,后背就伏在了趙昔微腳下:“聽聞太子妃深受寒癥之苦,恰巧奴婢略通女科,若太子妃肯收留奴婢,奴婢必定傾盡全力,為您徹底解除病痛!”
李玄夜本來一直靜靜捧著茶,聽見這話長眉一挑,淡淡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宮女。
“你懂醫術?”趙昔微也有些詫異。
“是,奴婢祖上世代為醫,自小就耳濡目染,略懂一些醫術。”
“哦?”趙昔微就望了李玄夜一眼。
世代為醫,就算不能大富大貴,但衣食無憂肯定是沒問題的,又怎么會淪落到入宮為奴這種地步?
李玄夜一抬手,袁策悄聲向前,他使了個眼神,袁策便一拱手退了下去。
“回太子妃的話。”白露以額觸地,雖然沒看見座上兩人的表情,僅僅憑這一剎那的停頓,便已判斷出了他們心中所想。
于是伏在地上娓娓稟道:“奴婢家中雖不算富足,但也是衣食無憂,可奈何一場時疫,家人為了救治那些村民,全都染病離世而去。本來奴婢也活不下來的,祖母將僅剩的一顆秘藥喂給了奴婢,奴婢才因此而躲過一劫……那時奴婢年僅八歲,無依無靠,便只好入宮為奴,以求一餐一飯,不至于餓死荒野……”
說到最后,雙肩已經隱約有些顫抖了起來。
趙昔微又望向了李玄夜。
“建元四年,癘氣流行,亡者無數。”他淡淡一頷首,忽然又道,“當時天下無不惶恐,母后正懷著靈犀,日夜憂心以致積勞成疾……”
顧皇后也是這一年薨逝。
趙昔微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心里卻是咯噔一下。
不知道為什么,她突然覺得,這兩件事或許有著絲絲縷縷的聯系……
或者,可以把這個白露留下來。
但留在身邊是萬萬不可。
這白露聰明得有點過頭,隱隱透著一種不同于普通宮女的狡猾,一旦培養了起來,會不會忠于她還兩說。
自己的貼身丫鬟,能力可以差,但忠心絕對不能少。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呢,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她不想到時候后悔莫及。
“起來吧。”趙昔微一抬手掌,示意白露起身,“我不喜歡別人一直跪著說話。”
“是。”白露就從善如流地起了身,望向趙昔微的眸子里,有著幾分淚意,“多謝太子妃。”
趙昔微對這種精準拿捏的感情流露沒什么太大的感覺,只笑了笑道:“我身邊還真缺個懂藥理、知醫術的人兒,只是,這份差事可比她們端茶遞水的要勞累許多,你可想好了?”
白露恭敬答道:“奴婢愿供太子妃驅使。”
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就連李玄夜,也微皺了眉頭,捏了捏她的手心,欲言又止。
趙昔微沖他盈盈一笑,丟了一個“放心吧我有數”的眼神,然后轉向白露,緩聲道:“你明天跟我出去一趟,我帶你去見兩個人。”又笑著掃了一眼其余人等,“以后你們就都跟著白露,我只管把差事吩咐給她,至于她如何分配給你們,我一概不管,記住了沒?”
“是,奴婢謝太子妃恩德!”十幾個人齊齊磕頭,心里都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雖然失去了服侍太子殿下的希望,可她們也免去了被隨便送人的噩夢……
只有白露,這種喜悅中帶著一絲忐忑不安。
太子妃要帶她見誰?
“太子妃要帶她去見誰?”一眾宮女才退了下去,趙昔微便覺得腰間一癢,整個人已落入了太子殿下懷里。
不待她回答,他已忍不住低笑了起來:“把她們都送去茶樓,微兒可真是物盡其用!父皇若是知道了,定要夸你勤儉持家!”
左右無人,趙昔微便也任由他這樣摟著,手臂順從地攀在他肩上,笑道:“陛下那邊,還得靠夫君多多美言幾句呢!”
把皇帝送的美人打發去了茶樓,這種事也就她干得出來了……
一聲夫君,李玄夜心窩都酥了,貼著脖頸,又是低低一笑:“孤的人情可沒那么好給的——”
趙昔微佯裝不知,只管將半個身子伏在他懷里,又拿一雙水盈盈的杏眼睨著他,吃吃嬌笑:“殿下不賣這個人情,那我只能親自向陛下賠罪了!”
溫香滿懷,嬌軟無骨。李玄夜就有些燥熱了起來,但念著她的身子虛弱,是藥三分毒,避子湯也不能天天喝……
這么一想,又平復了下去,他伸手蹭了蹭美人兒的紅唇,笑道:“微兒好好求求孤,孤一高興,說不定就幫你把開業事宜都安排好!”
趙昔微也不躲閃,反而將攀在他肩上的手往回一收,沿著下頜游走幾下,便軟軟撫上他的喉結,嫵媚一笑:“那么,殿下想要我怎么求呢?”
太子殿下“嘶”地一僵,立即就一把將她手腕捉住,急急警告:“下來,不準亂摸!”
趙昔微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紅唇又貼了上來,在他耳畔含笑低語:“殿下這樣,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李玄夜又去捉她另一只手,隨口問道:“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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