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在大禹國境內瘋狂傳播，每一個耳聞的奴隸心底都像被潑了一鍋熱油，撲騰不息、滾燙難耐。

可以說，沒有一個做奴隸的不想消除這恥辱的奴隸印記，尤其是作為苦勞力的底層奴隸。

對他們而言，逃出生天不難，難的是帶著印記的他們無論逃到哪里都擺脫不了卑賤的身份。這個印記就是巨大的牢籠，困死了腳步，壓垮了脊背。

“想消除印記。”這是大家腦中唯一的念頭。

但印記的消除并不是奴隸解放的終點，戶籍、生存也是攔在他們面前的一座大山。

戶籍好說，只要你下決心反叛了，是不是黑戶又有什么要緊。生存也是一件難事，消除印記后難免不會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如何活下去對他們而言不失為一個難題。

“這就要看他們對自由的渴望有多強烈。”

在現代世界，荀嫵長長會聽到一句話：自由無價。自由，是最奢侈的享受，也是最純粹的追求。

薛珉抿緊雙唇，齒間甚至都無法道出那二字。

自由于他而言是畢生追求，他甘愿為此放棄所有，付出所有。

“被當做牲畜奴役時，連身邊的風都讓我感到窒息。現在脫離桎梏，每一口呼吸都讓我陶醉。我知道，這是自由帶給我的快樂。我永遠不會后悔曾踏出那一步，就算官兵下一刻殺到這里抹了我的脖子也無悔。”

薛珉身上的亮光格外奪目，荀嫵心想，人活一世小心思各異，大追求卻基本相同。比如我今天選擇不出門，因為我討厭今日的大風，但有人卻選擇出門，因為他覺得這大風暢快。看，人做了不同的選擇，但殊途同歸，都是為了自己的愉悅。

奴隸們心境各不相同，情況各不相同。但她估摸著，對自由的向往應當大致相同。

“做好準備吧，接下來有的麻煩。”

荀嫵拍拍薛珉，背著手施施然離開。藥物的調配方法她已經傳授下去，坐穩軍師地位的她每日只需動動嘴皮子把一眾事項交代下去，剩下的時間全然一個甩手掌柜模樣。日子比營中隨便誰都過的舒坦，在哪里都要過好舒心日子，這是荀嫵的人生準則。

“消除奴隸印記？笑話。若是這印記能簡單消除，何來這幾百年的奴隸制度。”

“怕不是那群反叛的奴隸大軍專程想出的招攬手段，放了個幌子故意引起騷亂，實則是引得眾多奴隸前去投奔，借以壯大聲勢。”

“即便如此，若是去到那處發現自己被騙，那些奴隸又怎會甘心臣服。”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們已然邁出了腳步，背叛了主人的奴隸別無他選。”

“所以，無論是真是假，這個消息傳出絕不是什么好事。”

貴族大家們都不是傻子，在這個國家，與其說人民是國家的基礎，倒不如說奴隸是國家的基石。若沒有這層基石，他們的高樓就會倒塌，什么地位、什么高貴，皆化為虛無。

“華城那群反叛奴隸，必須盡早根除。”

在消息傳揚全境近半月后，全國各地陸續爆發了數起大規模奴隸叛逃事件，更有多起奴隸暴動事件相繼發生。

若能縱觀大禹國上空，必然能發現全國各地正有數不清的人影在向華城靠攏。

“消除奴隸印記，嗤，有意思。”牧起吐出嘴里的草根，拍拍屁股從大石上跳下來，面上興味十足。

“那群草臺班子里倒是有個聰明人，準確抓住了奴隸們最渴求的東西，借此為餌招來八方助力。自然，也將這灘渾水攪的更亂了。”

“然后華城那群人借此發展壯大，蓄積力量和官府抗衡。”副將笑笑：“確實是個好法子，但其中變數也不小，但看他們能不能得成所愿吧。”

牧起挑眉，可不是，變數不可謂不大。

比如，各地官府緊急防備，在各個關口攔截，不給那些人一點可乘之機。

牧起雖然看不起這個腐敗的王朝，但再不濟的官員班子里也總有兩個聰明人，對這種威脅到自身地位的暴動，他們不可能袖手旁觀。

“將軍，這件事說是那群人的造化，可也未嘗不是我們的機會。”

軍師在一旁拱手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等只要靜觀奴隸和官府兩相斗爭，待到兩敗俱傷之際便是我們揮旗揚名之時。”

牧起豈能不知這個道理，但他覺得不可。

“你待如何漁翁得利？推下大禹國的貴族官僚上位、代替他們將奴隸踩在腳下極盡奴役？”

牧起輕嗤一聲：“這樣只會成為第二個被推翻的大禹王朝。”

軍師一愣：“自然不是，奴隸也是百姓，是臣民。自然是替了貴族官僚，將奴隸收歸旗下編做臣民。”

“嗯哼。”牧起點點頭：“想的不錯，可你也不想想哪里有這么多便宜讓你撿。強權我們可以搶，民心我們搶不來。軍師不妨換位想想，若是你在千辛萬苦斗爭之后被人跳出來撿了便宜，你是否甘心？”

“這...”軍師凝眉：“怎會是撿便宜，若能還他們一個清明之世，為奴隸翻身，他們又怎會不愿。”

“嗯，如果這些都建立在他們原本可以掌權的基礎上呢？”

這就另當別論了。

軍師恍然大悟，這民心確實不好收。奴隸反叛軍和官府兩相爭斗，贏了，他們翻身自己做主人。輸了，那才會期望有人施以援手。

若是兩敗俱傷，勝負未論時卻反被憑空跳出來的第三方撿了便宜。那翻身做主人的愿望就不是官府打破的，這賬就會算在第三方身上。恨都來不及，臣服就別做夢了。

原本可以做主人的夢想驟然破滅，任誰也不可能心悅誠服。

“那依將軍的意思？”

牧起的大軍里，軍師不算無用，只能說純粹是個吉祥物吧。牧起才是軍中的最強大腦。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們已經選擇了迎頭奮戰為自由搏命，我們不妨助其一臂之力。”

牧起抬起手臂長長伸了個懶腰，感覺渾身的關節舒展開來，怎一個暢快了得。

“兄弟們，開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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