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眼眸微瞇：“蒲公子不會是對小耗子下了什么藥吧？”

牛大柱越來越糊涂了，不過這兩人都對他有救命之恩，懷疑誰他心里都不愿意。

浦安修的臉卻黑的像鍋底，“我對小耗子是真心還是假意，不需他人置喙，我剛剛跟你們說，小耗子不知道疼，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要用你們那蠢的可憐的腦子胡亂揣測。”

李善不服，不管心中怎么想，脫口而出就道：“我們胡亂揣測，那你倒是說說這個世界有這樣的人嗎？不知道疼？那是人嗎？那是怪物！”

李善說完這句話，便明顯的感覺到氣氛不對。

剛剛還平靜淡然的薛月，眼中是壓抑的痛。

“李善。”浦安修警告的呵斥了一聲。

他有些后悔沖動之下說出這件事了，原以為他們相處這么久，對彼此的性情都有了解。

就忘記了李善因為小耗子，對他一直懷有敵意，這樣特別的事情，自然會忍不住懷疑是他的陰謀。

看著薛月眼里那濃烈的哀傷，李善只覺得心喉嚨一緊，心也跟著不斷的下沉。

他張了張嘴，無措的叫了聲：“小耗子……”

“你們也覺得我是個怪物嗎？”

薛月原本那平靜無起伏的聲音明顯的低落，烏黑晶亮的眸光覆蓋上一層化不去的悲傷和水汽，好像下一瞬就要化為淚水流了出來。

跟大家相處那么久，都沒有人說自己是怪物，她就真的以為自己是個正常人了。

可當他們知道事實后，本能反應，還是把她當成一個怪物，薛月只覺得胸口有些悶，悶得讓她喘不過氣來。

看著被浦安修包好的左手，雖然已經傷的那樣嚴重，她卻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耳邊回響著一聲聲咒罵與嘲笑，有大人的也有孩童的，甚至還有他親弟弟的聲音。

“薛家生了個小怪物，不會哭也不會笑，這還是人嗎？不如早點溺死的好，省得將來變成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怪物不配活著……”

“小怪物你怎么還不去死……”

越來越多的人說他是個怪物，沒人理她，沒人陪她玩兒，往往他走過的地方，人群就像躲避瘟疫。

等她大一點的時候，她便明白過來，那些并不是好話，人們也是異常的討厭她、憎惡她。

她便問娘，為什么那些人要叫她小怪物，為什么會這樣的討厭她？

娘是怎么說的呢？

娘說她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因為不懂感情，便來人間體會七情六欲。

那會兒的她懵懂得相信了，直到她看見娘與那些人激烈的爭吵，她從沒見過娘露出那樣猙獰的表情，會那樣惡狠狠的威脅辱罵別人。

雖然后來罵她的人越來越少了，偶爾的也會有人想要跟她說話。

她卻把自己封閉了，每日只知道習武練箭，人也變的越來越冷，甚至就連城破時，那么多人死在自己的面，她也不為所動。

心中所想的不過是父親的教導，所以才會發出那幾箭。

如此冷心冷肺，沒有一點作為人該有的感情，或許她真的是一個不該存活于世的怪物也說不定……

李善下意識的就搖頭，這時候的他也只能用搖頭來否定自己剛剛說的話。

浦安修緊緊的握著薛月沒受傷的右手，滿眼的擔憂，還有他自己都沒發現的心碎。

他用無比溫柔的語氣道：“你不是怪物，哪個怪物像你這樣有血有肉，你只是比其他人稍微有點特殊，也許這就是老天爺賜給你的幸運。”

若是普通人經歷了這些，早就崩潰了，何況才她十三四歲，不知便不痛。

沒準真是老天爺心疼她前路坎坷，提前斷了她的七情六欲。

牛大柱像是第一次學會了說話，干巴巴的跟著勸道：“是啊，怪物若是你這樣的厲害，就連俺老牛都想做怪物了，有一身厲害的武藝，還不知道疼，在戰場上豈不是所向披靡了，封官進爵做大官，那就如同探囊取物。”

說完他自己對這美好的幻想忍不住的嘿嘿笑起來，笑著笑著，卻又僵住了。

“啪”李善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下。

“薛月，我錯了，是我口無遮攔胡亂說話，可我不是真的那么想的，你是我的偶像，我崇拜你都來不及，又怎么會覺得你是一個怪物？我們在一起相處那么久，你在我的眼里從來都不是一個怪物。”

薛月眸子里的光越來越暗，浦安修只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慌。

這樣的薛月讓他想起了第一次的見面，她也是這樣冷若寒霜，仿佛給自己周圍豎起了一道看不見的城墻，就連與她說話她也是極少數的會回應。

就像是外面人做什么，說什么都與她無關，她只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

半年多的相處，這道寒冰鑄成的看不見的城墻正在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消融。

卻因為李善下意識的一句話，逐漸的恢復成原狀。

浦安修心中的焦急無人可知。

牛大柱雖然神經大條，卻也察覺了薛月的不對勁。

“到底怎么回事兒？我怎么覺得小耗子越來越不對了？”

浦安修沒空去搭理他，他緊緊地盯著薛月的雙眼，用從沒有過的真誠溫柔語氣道：

“小耗子，你聽好了，你不是怪物，你是上天賜給我浦安修最特別的禮物，你忘了嗎？我們說好了的，要做最好的兄弟，其他人的想法與說話又與我們何干，我們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

不知過了多久，薛月終于愿意看向浦安修，眼中帶著深深的迷茫與不確定。

“只要做自己就可以了嗎？”

浦安修重重的點頭，再次肯定道：“做自己就可以了。”

“不用管其他人的看法？”

“不用管，他們不能決定你的人生。”

就在薛月心中的那道寒冰城墻即將筑起的時候，浦安修以強勢的姿態闖了進來。

薛月轉動腦袋，看向滿臉愧疚與痛悔的李善。

李善急切道：“對不起，薛月，不知道疼痛并不是怪物，就像老牛說的，那是上天賜給你最好的禮物，是讓你在戰場上無后顧之憂的橫掃千軍，建功立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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