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計:色誘。
虞依沅說:沒有哪個男人能在喜歡的姑娘面前不為所動。把持不住的才是心動。
虞依沅雖明確說了色誘,可虞七低頭看看自己為發育的小身板,再想想煙波閣的各個模樣標致身段姣好的姐姐們,頓時失了信心。
她將此計從紙上劃去。
第三計:生米煮成熟飯。
煮飯?
虞依沅出的這都什么歪主意,一個比一個離譜!難不成她就是這樣將朱啟搞到手的?
虞七索性全部劃掉。她虞七是大漠里長大的姑娘,不用這些下三濫的招數。既然已經明確自己心悅第五胤,那何不直白一點告訴他。他若接受,那便皆大歡喜,他若拒絕,那便干脆離開,各生自由,豈不更好?
說得對,就這么定了。
時間就定在四月廿四,她的生辰。
然而更巧的是,這日竟也是文華公主的生辰。
“我讓你為文華備下的禮物可準備妥當了?”
“備好了,珍珠瑪瑙各一盤,北朔的新鮮玩意萬花筒一支,殿下要不要檢查一下?”
“不必了。你帶上東西隨本殿一道去西北角樓。”
說完第五胤走在前面率先出了西林宮的宮門,往御花園偏僻角樓而去。
即便在宮中已待了三個月,虞七仍極少有機會走出西林宮的大門,如今光明正大走在宮中,四周是森嚴的圍墻,偶遇巡邏侍衛,還頗有幾分新奇之感。
虞七從背后悄悄望著第五胤的背影,又偷著笑慌忙垂下頭。這回她一定要將心里話說出口!
來到角樓的時候,上了樓梯才發覺里面不只有文華一人。
第五胤食指放在唇前對虞七示意,虞七點頭。兩人佇立在樓梯上,聽得到互相呼吸之聲。這角樓里的空氣有些潮濕粘稠,虞七悄悄往第五胤身旁移了再移,靠近他,嗅到他身上淺淡的甘蘭花味,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上一層有聲音傳來,不是文華的聲音。
“你個賤婢生的女兒,還想過生辰?居然還托人寫信給父皇,怎么,你以為父皇還記得有你這個女兒?”
啪嗒。
瓷盞摔在樓上碎裂之聲。
“夠了,我也是公主。你們這么對我,若是我皇兄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你們!”文華似乎在哭。
“哦,你說的是你那個刺客皇兄是吧。二皇妹,咱們好像聽了個笑話。沒記錯的話,三皇妹可是養在咱們珍琇宮里的,跟西林宮八竿子打不著吧。可為什么我總是能聽到有西林宮養的狗在亂吠。”
“群臣上書直諫,也不知父皇還能保得了他幾時?”
“不許你們說我皇兄!我跟你們拼了!”
蹬蹬蹬腳步跺響樓板的急促聲,再接著便是一番打斗和一道打破空氣凝滯的響亮巴掌。
虞七拖著第五胤跑上去:“住手!”
只見文華兩眼紅腫,掛著鼻涕,一邊臉蛋上清晰可見的五指印。虞七忙將她從大公主二公主侍女的手下解救出來,護在懷里:“別怕別怕,你皇兄來了。”
文華咬著唇瓣,淚眼朦朧地看向第五胤。她皇兄冷著臉,看不出喜怒。文華又將頭低下,悄悄在虞七懷里悶聲道:“我又給皇兄丟臉了。”
“第五胤!”額上貼著朱紅花鈿的女子眼神閃躲,亂了,笑道,“真是巧啊,平日里可極少見你,我還以為皇弟把西林宮都搬到市井脂粉閣里去了。看來還是三皇妹面子大竟能請得動你打架來為她慶生,我差點還當皇妹的生辰只有本宮記得呢。”
另一個著紅衣描蛾眉掛金釧的女子訕笑:“五皇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第五胤輕笑,徑直向她們二人靠近,“該給點見面禮孝敬皇姐才對。”
那兩位公主頻頻后退,還沒來得及拒絕,兩道巴掌便落在她們臉上。
第五胤輕飄飄地吹掉手掌上殘留脂粉:“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你,你!”
“兩位皇姐怎么手抖?”
“別別過來。”
“那還不滾!”
“哇!”兩位公主再也掛不住面子,互相攙扶著哭出聲來,蹬蹬蹬地跑下樓梯,惡狠狠地留下話,“第五胤你等著,我定會告訴父皇,讓父皇替我們做主!”
“站住!”
“你們送文華的禮物呢,空著手來的?”
兩位公主瑟瑟發抖,跑上來將頭上的金銀朱釵摘下來統統堆進文華手里:“這些夠了吧!”
“就這些?”
“你還要多少?”
第五胤笑了:“虞七,念念我們的。”
禮單總算派上了用場。
“南浽上貢的深海珊瑚叢,長三丈,高一丈,舉世唯有此一件。
倭國上貢的夜光蚌珠,需得兩手捧起,一手難覆,至夜晚便亮如白晝,舉世唯有兩件。
揚州御籟繡坊上貢的九卿月夜圖,長三丈,高半丈,舉世唯有此一件。
一條條一樁樁,只有叫人瞠目結舌的份。這些貢品一聽便知是圣上送到西林宮的,舉世珍品,好些甚至連大公主二公主的母妃珍貴妃都未曾擁有過。
她們倆咬著牙,跺著腳,灰溜溜地下了角樓。
等到她們消失之后,文華才怯生生地從虞七懷里挪出來:“我知道錯了皇兄。”
“錯哪了?”
“下次不會再這么莽撞,給你惹麻煩,這次又害你幫我出頭,他們一定會去父皇那兒參你一本。”
“就這些?”
“嗯。”文華乖乖點頭。
“錯!下次再遇到她們,第一時間去西林宮搬救兵。你背后的靠山是我知道嗎?還有下次不要等到別人欺負到臉上了再還手,先發制人,打懵她們再說,明白嗎!”
文華懵懂地點頭。下一秒她的發環就被第五胤提著拉到跟前。
第五胤嘆了口氣:“臉還疼嗎?”
“……疼。皇兄您輕點兒。”
“知道疼就記住了,沒有下次。還有你虞七,如果有人這么對你,照我剛才說的做,你是我的人,輪不到旁人管教明白嗎?”
“我,是你的人?”虞七小聲動著嘴唇,喃喃,眼里頓時炙熱起來。
第五胤卻沒回她。
兩人陪文華公主用了晚膳放了孔明燈后,這才回到西林宮。
臨近戌時,天色已暗。
手中的宮燈搖曳著忽明忽暗的火光。不知是自己腳下虛浮,還是前面少年的身影在來回搖晃。虞七甩了甩頭,試圖將醺意趕出眼眸。
“你偷飲了酒?”第五胤察覺到身后跌跌撞撞的腳步聲,猛地回頭,果然發現跟在后面的小姑娘雙眼朦朧,正吃吃地笑。
“一點點。”嘿嘿。
“你……小姑娘家的怎么這么喜歡喝酒,開春宴也是喝得爛醉。”第五胤扶住她。
虞七打掉他的手,食指指著他晃晃悠悠有重影的鼻子:“拿開你的蹄子,開春宴我沒喝,是結束后才跟表哥喝的。不會不對……你又不在,是怎么知道的!”
“你醉了,別說了。”
“不行。必須說清楚,不然我不走。”虞七來了性子,一把將宮燈摔在地上。宮燈里的燭臺倒了摔出來,咕嚕嚕在地上滾了幾圈后倏地滅了。
“而且你必須說清楚,究竟是誰定的規矩,爺和文華公主都能喝,憑什么我就只能站在邊上看,你們欺負人!”
“虞七,你是在撒酒瘋?”低啞得從齒縫間溢出來的字。
然而并沒能讓她醒悟過來。酒壯慫人膽,虞七叉腰挺胸頂過去:“就是怎樣怎樣,今天可還是我的生辰……啊!”
腳尖離地。
虞七低頭看著地面離自己越來越遠。樹葉近在腳下——
然后踉蹌幾步落在瓦檐上。
暗紅色的瓦礫被踩踏出叮叮咚咚的聲響。
后脖領被抓住的窒息感終于散去。她瞪著晶亮晶亮的眼湊到第五胤面前,弱弱地伸出一根手指頭,害羞地笑著:“我想再飛一次可以嗎?”
第五胤頓了一下:“你說今日是你生辰?”
“嗯。所以可以嗎?”
她湊得又近了些,第五胤手肘撐地往后仰。他沒想到,虞七竟然和文華同一天生辰,倒是有緣。不過沒有收到禮物小姑娘會覺得難受嗎。第五胤這般想著,便覺得她的要求也不算無禮。就當五皇子殿下滿足一下侍女卑微的小愿望罷。
他提起虞七的衣領子,想了想還是改為抱起她的腰,快速在西林宮的房頂上掠過。
一陣夜風刮過,初夏單衣獵獵作響。可虞七沒玩夠,將兩只胳膊吊在第五胤脖頸上,用醺暖了的酒氣一個勁兒地往他臉上噴:“別停別停,我還要飛。”
第五胤一停下來,她就張牙舞爪地擺動胳膊。第一次見她這么難纏的模樣。
她一動,兩人身子就愈發貼近。
“好了,別鬧。”第五胤喉頭滾動,不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虞七神奇般地安靜下來,腦袋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蹭了蹭。
“我喜歡你。”
“?”第五胤好似幻聽了。晚上的風的確大了些,聽錯也不奇怪。可又是一聲更清晰的嬌脆女兒音響起。
虞七的腦袋從他胳膊底下鉆出來,頭發亂蓬蓬,眼睛亮晶晶:“殿下,我說,我喜歡你。你能也喜歡我嗎?”
見第五胤愣住了,她就撐起身子飛快湊到他面前,叭地一聲親在肖想已久的俊臉上。
“你聽到了嗎,我喜歡你。”她咯咯地笑起來,像只伸著舌頭正在討主人歡心的小犬。
第五胤猛地回過神來,將她推開。虞七身子支棱不穩,嘩啦啦地在瓦礫上滾了幾圈,差點滾下屋頂。
“喂,你有沒有問題啊。”
“小心……抱歉。”第五胤伸出的手在空中虛抓兩下又放下。
虞七爬起來跪坐在離他半丈遠的地方低頭道:“所以你不喜歡我嗎?”
“可是我做了很多心理準備才準備告訴你。我從你闖進我房間之后就對你心動了。不,可能更早,或許是在平沙關第一次見你男扮女裝的時候,又或許是掉在你馬上的時候。后來見曹姑娘向你表白我很不開心,看你被迫往身上捅刀子我很難過,看你和煙波閣的人混在一起的時候我更生氣。所以吶,第五胤,我大概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你了。”她再次蹭過來,大大張開雙臂,嘴里嘟囔著抱抱二字,心滿意足地將第五胤攬在懷里,“我抓到你了,是不是你就不會再離開。”
跟醉鬼是沒有邏輯可講的。
第五胤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什么。小姑娘身上的清香混著酒氣竄入他腦子,一點點挑動他緊繃的神經,手掌用力:“虞七,你醒來會后悔的。”
“才不會,明天,阿不,現在立刻馬上,我就要告訴所有人我有多心疼你。你明明是個皇子,卻不能入仕,你明明有才華,卻連當眾做篇文章都要掐頭去尾;你明明擁有圣上的寵愛,卻只能用自殘的方式洗脫冤屈;還有,你明明不是花心的人,卻必須裝出一副游戲人間的模樣,讓整個大霖都散布著你差勁的名聲……第五胤,你真的太差勁了,你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嗎!
如果你信我,讓我以后做你的盾吧。”
瓦礫被第五胤摁碎了,在小姑娘越來越小聲的嘟囔中碎了。第五胤一手緊緊按住她的后腦,情不自禁貼上她的唇瓣。
晚桃在涼風中搖曳,夜晚的露珠是甘甜的。
第五胤額頭克制跳動,他離開小姑娘殷紅的唇瓣,她竟已閉著眼睡著了。第五胤將她平放在屋頂上,一拳將旁邊的瓦礫錘爛。
“第五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用力擦掉唇上痕跡,低頭看了看雙手絕了抱她下去的心思,只脫下外袍,覆于她身上。第五胤最后望了一眼,旋身飛下。
大業未成,何談兒女私情。
天光大亮,有些刺眼,還有些冷。虞七緩緩睜開眼,驀地坐起身來。她揭開不屬于自己的衣裳,這會兒思緒才慢慢回籠。
她昨日……表白成功了?
如果沒記錯……
虞七猛地捂住嘴。是不是親上了!
可再往后的,她一概想不起來。不記得第五胤的回應,不記得第五胤推開她與否,難道說沒有成功?若是成功了,怎會自己孤零零一個人躺在房頂上一覺睡到天明。
“大概失敗了。”虞七垂頭。
她起身想尋條路下去,卻見容庇懷揣長刀,筆直站于檐下。巡邏侍衛一概繞道而過。
虞七啪地再次捂住臉,突然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這回是真的丟臉死了。
虞七去問大芙,大芙捂著嘴失聲問道:究竟是哪個野男人!咱們都是宮中侍女,他若引誘于你按宮規會杖斃。
虞七硬著頭皮將來龍去脈同她講了一遍。
可大芙聽完后,卻再合不攏嘴,她惡狠狠地道:幺柒,我下巴若脫臼了,全是你害的。咱們殿下那樣的人,你也不害怕。你可知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況且偏殿里有幾位大宮女,到現在仍舊無名無分呢。
大宮女?虞七心弦一繃。
沒錯,就是你想的,教導人事的宮女。大芙如是說。
虞七慌了,隨后又鎮定下來,昂著脖子下巴翹上天:哼,殿下才不是這樣的人。
說完她便對著盆里的水整理好發飾與衣裳,往臉上薄施脂粉,漾起淺笑往第五胤書房跑去。
書房。
容庇方匯報完正事,見主子還是手執毛筆在發呆,哐哐咳了兩聲。
第五胤回過神來,點頭以示知曉。
兩人還未說話,便見門外偷偷伸進來一個梳著雙環髻的腦袋。虞七眉眼彎彎:“爺,我能進來嗎?”
也不用第五胤回答,她輕車熟路地便端著茶盤走進來。
第五胤立時不自在起來:“沒叫你來服侍,你……”
“嘗嘗我剛從小廚房拿的點心,酥餅,脆脆的,啊——”
第五胤皺眉躲開她的投喂:“本殿不——”
話還沒說完,青蔥嫩白的兩根手指直接將酥餅塞進第五胤嘴里,還用手帕將嘴角殘留的碎屑抹掉。第五胤瞪大眼。
可虞七卻俏生生地笑著:“爺,容大人你們先聊,我先退下了。”說完又施施然消失在外。
容庇看著第五胤,沒忍住笑低頭盯著腳尖聳動肩膀。
“笑什么笑。”
“屬下不敢。可爺不覺得,虞試讀這是在報您昨晚丟她露宿房頂之仇嗎?”
“……”第五胤眼刀飛過,容庇立時噤聲。
再接著,他發現,只要是有殿下出現的地方,一準能看虞七的身影。
殿下念書時,虞七幫他研墨;殿下洗漱時,虞七幫他備水;殿下用膳時,虞七坐在對面托腮一眨不眨地望著他;甚至殿下沐浴時,虞七也費盡心機地往里闖。那眼里分明只寫著四個字:我心悅你。
容庇調來四個侍衛嚴加把守在外:“殿下,這回沐浴一定不會再讓虞侍讀闖進來。”
誰知他竟聽見第五胤笑了,低低的,伴著水流淙淙。
“容庇,待會就把殿內的熏香都撤了吧,她鼻子敏感,會打噴嚏。”
“……是。”容庇蹙著眉頭輕嘆口氣。主子的心思你別猜,一邊命令調集人手防止虞侍讀出現在他周邊三丈之內,一邊又讓人撤下虞侍讀不喜歡的東西。他跟著主子這么久,何曾見過如此兩面派的時候?
于是容庇他大著膽子問:“爺可是對虞侍讀有不一樣的心思?”
“怎么說。”
“屬下覺得,若您不喜歡虞侍讀,并無關系,可若您當真對虞侍讀有意,像您這么一冷一熱地晾著她,您難道就不怕她有一日疲了不理您了?”
“……”浴室里一片霧氣環繞,看不清里面之人的表情。
容庇忽然驚覺自己似乎說的有點多,立刻閉嘴不再言語。在他映著頭皮半晌后,他終于聽見霧氣之中傳出一聲輕淡喃喃。
“出去罷。”
“是。”
西林宮乃十二宮之一,有自帶的小廚房,每日除了享用御膳房的飯菜外,宮里也備了專門的廚子,能隨時隨地的給主子做吃食。
西林宮的主子五殿下,常不在宮中,可只要在宮中之時,便是小廚房最忙碌的日子。
今日,小廚房又迎來了常客。
最近圣上親封的錦繡女官日日沒事便往小廚房里跑。宮人們已經習慣了她的存在,繼續做手下活計。
小廚房的劉管事跟在她身后報備:“回侍讀的話,今日正準備呈給殿下的是清炒鱔絲、干煸牛肉、萬年長青、紅豆膳粥和豆沙涼糕。”
虞七點頭請劉管事為她空出一個灶臺來,她突發奇想欲做些大漠風味的吃食給第五胤嘗嘗。她記得第五胤提過,昭妃娘娘正是大漠女子。自從昭妃娘娘過身之后,他恐怕再也沒有能真正敞開心扉的機會。
若這吃食能幫到他一點半點也足夠了。
最后,她親手燒了水沏了一壺甘蘭茶,叫上大芙,同她一道捧著茶與飯食前往主殿,等候圣上召見歸來的第五胤。
承明殿,圣上宣大臣議事,商談國事之處,等同于半個御書房。
堯公公指揮著自個兒小徒弟和幾個司茶女官往殿內奉上新鮮的白露尖和甘蘭茶。白露尖茶色微黃,呈給圣上、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甘蘭茶則是呈給五皇子殿下。這批甘蘭茶是五皇子前些日子才遣人送來的,每年入夏時節,西林宮里的甘蘭花開,五皇子殿下都會親手采摘曬干,封上一罐送到長安宮來。只是圣上極少飲用,除了五皇子來會照例沏上一壺,大多數時候圣上是望著茶罐沉思,帶到來年春季估摸著新的快送來,才將舊的慢慢飲掉。
奉上茶后,眾人退下,堯公公最后一個帶上殿門。
“干爹,里面不需要留人伺候?”
堯公公白他一眼:“圣上同殿下們說話,也是你能聽得的?我把你調到御前來,你要是敢給我惹事,我告訴你我可保不住你。”
殿內,太子第五胥于殿中單膝跪下抱拳道:“父皇,時至今日兒臣終于查出春狩行刺諸位皇弟的幕后黑手,乃是盤踞于欒京的叛黨一伙,且皆為刑部流放犯人,并將其盡數捉拿歸案。只不過刑部一向是珍貴妃父親管轄,不知三皇弟對如此大規模流放犯人叛逃有何解釋?”
三皇子第五朎咬牙切齒:“兒臣并不知情,此事一定回去向甄大人徹查。”
“徹查?此等過失讓整個大霖官家子弟幾乎都蒙受災禍,一句輕飄飄的解釋就想揭過?”
“太子!”
“夠了。”康帝揉著眉心出聲,“兄弟相爭夠難看了。胥兒此次徹查真相,為父甚慰。可有留下活口查問出在我霖國埋伏的其余叛黨所藏之處?”
“啟稟父皇,兒臣正在審問當中,目前已初有頭緒,查問出分布于川西、滇南、北寒等地,等盡數拷問出具體位置后,兒臣打算向父皇請旨,親自帶兵剿匪以安我大霖社稷,為父皇分憂。”
“父皇,兒臣也愿意帶兵剿匪,將功補過。”三皇子急了,趕忙也跪了出來。
二人互不相讓。康帝握緊拳頭,積攢的怒氣隨時可能爆發。
刑部尚書甄庭嶼乃是珍貴妃生父,不到萬不得已,他身為的大霖一國之君并不想破壞如今來之不易的勢力平衡。但此時已嚴重觸達他之逆鱗。如此多流放犯逃脫朝廷控制,倘若集合起來能成為一股不小的勢力,現在就敢對皇儲們下手,指不定接下來甚至敢染指他大霖第五家的江山!而這些個老臣子們,除了整日上朝只會跟他強調物阜民安風調雨順之外,嘴里就沒別的說辭。
再者,之前第五胤告訴過他,此次刺殺的幕后主使極有可能就在他的皇子們之中。讓他們去剿匪,豈不正中下懷,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正巧此時傳來兩聲狀似虛弱的風寒之咳。康帝眸光一轉,并未對太子與三皇子的請求做出答復,反而對第五胤噓寒問暖:“胤兒可是傷情反復仍有阻滯?”
“咳咳。”第五胤右手壓住左肩,壓低聲線,“多謝父皇關心,兒臣這點小事,莫耽誤了兩位兄長的大事。”低咳帶動胸腔震動,似乎扯到尚未完全痊愈的傷口。
誰知康帝竟眉頭一皺,離開龍椅,大步走到第五胤面前,親手為他順氣:“堯順,宣太醫院正來,朕要問問為何胤兒傷勢還不見好,他們太醫院莫非是吃軟飯的嘛!”
地上跪著的太子和三皇子繃緊下巴神色不虞。
“父皇,兒臣真的不礙事。不過一時吸岔了氣,其實傷勢好得已經差不多了。”
面對第五胤,康帝的威嚴仿佛一瞬散了大半,如同平常百姓家里的慈父,會動手摸摸病中兒子的頭頂,心疼之色不加掩飾。
“胤兒也到了可以報國立業的年紀,確實之前父皇心疼于你,不愿你牽涉太多雜務。此次倒是個好機會,太子殿下已為你搜尋到了叛黨所在,你可以愿一試,領兵剿滅叛黨也為你自己報仇?”
“嗯?”
第五胤感到四道明晃晃的眼刀扎向自己,似是恨不得將自己挖心剖肺。他卻愈發從容,唇角輕勾,袖擺擋住他臉上此時不加掩飾的譏諷。
只聽他道:
“好啊。”
此話一出,承明殿中氣氛霎時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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