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這話聽得村長哈哈大笑,好個機靈又省事的女娃子。又問她說,“聽你娘說,你最近還搗鼓出來一個把濁水弄成清水的法子?可真能行?”
“能行呢!就是打了水得多費道功夫。”鐘興維聽了一會兒,這會兒對自家閨女驕傲得很。忙搶了回答道,“這丫頭今兒上午又在倒騰,說是要多準備一些,在路上用。給大伯您家也弄了一個。”
“好好好!費點功夫無所謂。人離家就怕生病,一旦有個萬一,怕是難得熬過去啊。這在外吃用,還是穩妥好!”舅公笑得與有榮焉,又問:“做這個費功夫嗎?費不費銀錢?能不能多做些?一起走的不知有多少人家,最好是各家都用上。免得一家生病了拖累大部隊。”
鐘靈忙說,不費事也不費錢,材料都現成的,滿口答應,包在她身上。此刻她心中有萬丈豪情,為能幫到別人,尤其是親近的人。斗志滿滿,恨不能立刻回家開始動工。
說著話,人差不多也到齊了。鐘興維帶了鐘靈回到人群中,村長清了下嗓子,也沒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
“這水一天漲個尺來深,我已經決定要離鄉避難去了。今兒一早就是去鄉里打聽去了,雖然還沒定下具體往哪個方向去,但大概是不會往東或往南去的。具體還得我明天從縣里回來再說。明兒一早我還去打聽打聽。”
說完沖人群里的鐘靈點了點頭。
“干啥不往東去啊?去年底回來的人說那邊藕多,咱去了也不用擔心沒糧食了。”下面一個村民嚷嚷道。
“春生,你個憨頭!
你也不想想那藕是長在哪里!那都是長在水里的!那么一大片藕,沒日沒夜地挖幾年都挖不完,那水能小嗎?能有人煙嗎?
一片都是水,去那干啥?喂蚊子啊?”村長理直氣壯,一氣呵成地對那個叫春生的青年男人一頓訓,好像忘記了就在半刻鐘前,他自己也有過此等想法。
鐘靈和鐘興維在下面聽了樂呵不已。這老頭兒真有意思!許是看到鐘靈二人在下面偷笑,舅公頗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其他村民也鬧哄哄地笑,心里卻都暗自慶幸,不是自己先嚷出來了,丟人!可見有此想法的大有人在。春生只吶吶地摸了摸后腦勺,尷尬地笑。
“具體往哪走等我明兒回來再說。今兒先通知大家,要走的,一會趕緊回家收拾去。后天一大早在這里集合。不打算走的也不勉強,將來若是情況更嚴重了或是呆不下去了,就去尋我們。”說著停了下,潤潤嗓子,“要是水退了,也想辦法去個信。我們安頓下來了,也給你們捎個信回來。”
“村長,真要走啊?咱祖祖輩輩都在這,去了外頭咋生活啊?”那不舍得走的仍想勸大家都留下。
想走的跳出來懟他,“咋不能生活啊?咱有手有腳的,再說了,等水退了咱又不是不回來了!”
說了又突然神神秘秘地邊朝鐘興維這邊走,一邊走一邊小聲喊,好像小聲就不是喊了。拜托,你這假裝悄咪咪地樣子可半點兒不真誠。
“維子,聽說你今兒早晨提了滿滿一簍子的魚?邊走邊往外漏,都裝不下了?”
???鐘靈滿臉問號。哪來的消息?咋傳得這么快這么離譜?咋還傳著傳著就變這樣了呢?雖說魚多,但也沒有天女散魚一般邊走邊漏吧?她不知道,后頭還有更雷人的呢!
“你們啥時候見過那河里這多的魚,還都往一個簍子里拱?”
那人停頓了一下,待大家伙紛紛搖頭表示不曾了,他又故作神秘,一幅窺透了天機似的高人模樣,說,“我看吶,那是魚在示警!”
眾人嘩然。鐘靈被雷得外焦里嫩的。
“瞎扯!那魚咋可能只給他家示警,不給咱們示警。他家都快絕戶了!”最后那一句是小聲嘟囔出來的。
但先前那人像是知道他所想似的,馬上接過話頭:“說的好!但是,他家最近才得了個兒子,聽說了吧?這說明啥?”
又停頓了一下,環顧四周掃視了一圈,確認大家都伸長脖子等著下文呢,便滿意地揭了謎底。
“說明維子要轉運啦!他十幾年沒兒子,突然就有啦,這還不夠明顯?”
鐘興維心里大罵,“突然你個仙人板板,老子咋就是突然得的兒子?老子媳婦懷了近一年才生下來的!”
但不管鐘興維心里如何不平,眾人聽了竟然深以為然,不少人開始附和那廝。
鐘靈已經被這一出一出地弄得哭笑不得了,是誰說的古代人都跟個木頭疙瘩一樣木訥的?我看這想象力豐富的很嘛!這八卦的實力也不遑多讓!
“咋就畫風突然變得琢磨不透了呢?所以村長的苦口婆心沒能打動他們,咱家摟了一簍子魚倒能說服他們了?”鐘靈默默在心里吐槽,“還有,那廝是個托吧!”
眼看話題跑偏,村長敲了聲響鑼,大喊一聲,“肅靜!”
嘈雜聲漸漸平息下來,村長咳了一聲,“后日走水路。行了,各自回家準備去吧。”
說了就往家去了,奔波勞碌了一上午,老了,身子骨累了。
留一干村民繼續在原地爭論鐘興維到底是不是轉運了,那魚是不是在示警。一會兒又演變成了對那簍魚的敬意,“真是好魚啊!寧愿舍了自己性命,也要來提醒我們。感動,俺們真是太感動了!”
不過還是有實(大)在(吃)人(貨),“咱趕緊去維子家瞅瞅,看能不能弄一條來沾沾仙氣。”
人問,“咋沾仙氣啊?”
那人支支吾吾,“自然是讓魚入五臟六腑,由內而外地散發仙氣,咱才好吸收。。。。。。”
眾人大笑,可去你的吧!你這好吃的懶漢!
這邊父女兩早就跟在村長后頭,蹚著一路的水回家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爹,這正發大水呢,咱們走水路成嗎?”鐘靈心想,這不是送人頭嗎?
“咱家靈靈真是長大了,開始操心事了!”他爹朝她笑了笑,想到先前閨女的表現,滿是自豪。
“雖說是發大水,但咱們這風平浪靜的,沒啥問題。
不過早年我曾聽書上說,在咱這北方還有條大河,那河是在地上的。河咋能還在地的上頭呢?”
鐘興維說著還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說那河發大水的時候啊,是萬萬不能走水路的,靠近些都不敢。咱們這里不打緊,也沒個堰吶壩的,發大水無非就是水漸漸漫上來。沒啥子波浪,不像他們那邊,據說水來的時候,浪比屋子還高。”
“咋個就不能在地上啦。咱院里水剛漫上來的時候,大伙兒不也用泥土沙袋圍了門口把水攔著嗎?那北方估計也是唄,像咱這樣從地上往上壘高了,那河水圈在里頭,就是在地上也沒關系。”
縱使鐘興維最近對閨女腦袋瓜子轉得快已經漸漸適應了,這會子也忍不住嘖嘖稱贊。完了也少不了在心里嘀咕,“咋個我這做老子的就這么笨呢?這么些年也沒想明白,只以為那書里是哄人的來著。”
且不論他心里如何活動,鐘靈倒是暗暗放下心來。
也是,長江上游植被豐茂,江水含沙量小些。況且自上游的峽谷進入中下游寬廣的河床時,水速頓減。往后又有云夢澤蓄洪調節,確實沒聽說古代對長江有啥治理,治水治的都是黃河。
此地雖說年年夏季都多雨,但這兒湖泊河流眾多,的確難以成災。今年的雨著實太大了些,別說鐘靈了,就是他爹,有生之年也從未見過這么大的雨,還一連下了一個多月了。她爹這么一說,她基本就確定了這就是現代長江中下游一帶的江漢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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