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我姨母和康康是不是也來啦?”
“嗯。都來啦,在你嘎婆家呢。”
“姨父知道你們祖籍是哪的嗎?”
“不清楚,只知道叫大曲村。聽康康爺爺說大概在東北方向,逃荒的時候哪里還記得路,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往前走。”
東北方向啊,鐘靈有些失望。不過轉念一想,東北方向也是有山的,不知是不是山村呢。再問,姨父都一概不知了,只說他爹不常提以前的事,大概是不愿意想起失去的親人徒增傷心吧。
八個年輕力壯的勞力哐哐鐺鐺折騰了一上午,總算把八只竹筏的篷子并里面抬高的床板做好了。篷子里直接架了半尺高的框架,又在框架上鋪了木板,整個板面和筏子分離,防潮防水,瞅著有點像房子抬高了的地基。
幾個年輕人看著嶄新寬大的筏子,興奮地站上去,索性院里水也已經快到膝蓋了,就在院子里劃著試了試。
鐘興維讓他們各自把自家的筏子劃回去,只留了一條給自家。大伯和二伯家一起兒三只。正好兩家四個兒子,再加上大伯二伯二人,六個人可以輪班倒。這筏子大,撐起來也頗費些力氣。
讓大舅二舅領了兩只回去,最后兩只分給了舅公和張家。姨父神情頗為激動,說了不少客氣話。鐘興維只拍拍他肩膀。
各家有了筏子,下午就可以開始往上歸置家當了。
未時時分(大概下午兩點的樣子),村長從縣里回來了,照樣敲了響啰。
那些在家收拾行李的人家,既然要走,自然要派人去聽個信。那些不打算走的人家,也去湊個熱鬧,萬一將來要走,也好知道個大概方向。所以谷場熙熙攘攘,基本上各家都來人了。
待人到得差不多了,村長理了理袖子,揚聲喊道:“今兒天還沒亮,我就帶了我家小子往縣里去了。到處找人打聽,可算是有些確切的眉目了。”說著停頓了一下,向人群掃視一遍,等人群中醞釀了足夠的溢美感激之詞,才抬手往下壓了壓。
舅公深諳領導之道啊!
“縣城在咱村東邊,他們對東邊的情況比咱們清楚,打聽清楚了,確實不能往東去。和昨日我說的差不多,那東邊一個人影兒也沒有,每年只寒冬臘月的時候水枯了,才能有點泥地露出來。
去了也是白搭!
縣城里每年元旦前有人設了攤收藕,那賣藕的人也有打南邊挖了過來的,說南邊情況也差不多。所以咱們就只考慮西邊和北邊。”
見沒人出來反對,村長喝了口水,打算繼續說。
雖然有些遺憾,但大伙也不是拎不清的,情況已經明了,沒必要非得去那邊找罪受。
“我們爺倆兒按往年設藕攤的地找過去,問了那附近鋪子的伙計。人伙計說,那伙收藕的人是從北方來的。所以北方肯定是有路的,那邊也有大城鎮。
可惜這些兩地跑貨行商的不喜別人打聽路線,那些伙計也不清楚到底咋走。
縣里比咱這兒離西邊還遠,所以西邊倒沒打聽出來個啥。我琢磨著估計得上郡城去打聽。
好在郡城在咱西北方向,我的意思是,咱既然確定是往西或往北走,不拘哪個,咱都可以先往郡城去落腳。到了城外,到時候我帶幾個活泛的后生,進城去仔細再打聽打聽清楚。
咱可得摸清楚了再接著走,這可是大事,馬虎不得!
你們說呢?”
鐘靈不禁暗暗佩服舅公,這考慮和安排可以說最好不過了。她還擔心舅公輕易地選了往西去呢。不過路上還是得找機會給舅公說說西邊的情況。
村民們不管是要去的還是要留的,無一不應的,都說好,村長幸苦了。
也是,一群人遇到逃難這種大事,本就慌了,這時候有個有威信有條理的人出來安排得明明白白地,自然就有了主心骨,只有認同的。
確定了先往郡城去以后,村長又提點了幾樣容易忽略的東西,就讓人散了回家收拾去了,約定明兒辰時一過就出發。
“娘,我方才見大伯家門口站了幾個人,是不是也要同咱們家一起走的?”鐘靈剛回來,進了院子問她娘。
“嗯。是你大嫂的娘家人,方才你大哥還過來找你爹呢,見你爹不在就回去了。我尋思著可能是想給他媳婦娘家人也整個筏子,這會兒你大伯應該從谷場回來了,你大哥估計馬上就過來了。”
說著對著院子門口笑著說,“正在說你呢,就來了。這是親家吧,快,您坐!”
“他嬸子近來好吧!我們爺倆今兒來只怕還得麻煩你家的,給咱們也扎個筏子出來。實在是麻煩了,我們過來的時候倒沒想會走水路。”劉廣茂堆著滿臉的歉意,又從身后拽了一人出來,“有啥要搬的要做的,只管使喚這小子。”
說著推了那漢子一下,“還不趕緊去給你嬸子搭把手!”
那漢子也就是鐘靈大嫂的弟弟,叫劉從武,趕緊接過了她娘手上的東西往院里竹筏上放。
“三嬸,三叔回來了吧。”大哥問。
“回來啦。”說著沖屋后喊了她爹,“她爹,文華和親家公過來了,那后頭的東西一會再搬,你趕緊過來一趟。”
“來了來了。”老遠聽見他爹的聲音。還未到跟前來,就邊走邊搓了搓手上的泥,打招呼,“喲,親家。可是要同我們一起走?”
“正是呢!這不是過來勞煩您給再扎個筏子!哎呀,真是難為您了!剛才還和他嬸子說呢,有啥活只管使喚我家武子去做,壯實著呢!”
“您這也太客氣了。正好昨兒還剩好些竹子,不煩事。”說著招呼大哥文華,“華子,來。照著昨兒的,你先帶著親家扎筏子,我去屋里頭搬幾塊板出來再釘個篷子。”
“好嘞。”說著,幾個就趕緊忙活起來了。明兒一早就得走了,可得時間抓緊了。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劉家伯伯才帶著大哥二人劃了新扎的筏子出了院門。這邊一家三口仍在進進出出地拿東西。
她娘是覺得,這也重要,那也舍不得落下,偌大的一張筏子,硬是堆得滿滿當當。她爹見東西太多,也不好違了媳婦的意,干脆點了燈,在堂屋里又扎起一個小筏子來。
鐘靈看了開心不已,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么?正擔心沒法進空間了呢。
“爹,這是專門給我扎的吧?”
“怕是要辛苦我兒了。閑著的時候你和你娘換著撐,累了就給牽了繩系大筏子上,爹勁兒足,一個人就成。”
“我自己一個人就能行,娘還得帶鼎鼎呢。沒事的爹,我最近胖了不少,正想活動活動呢。累了我就系您大筏子上歇會兒。”趁機又加了句,“爹,您也給我小筏子上釘個床鋪哈,我白天累了也好歇會兒。大筏子上我娘怕是得忙活,鼎鼎也哭,我睡不好。”
“成,爹一會兒就給你釘上。”
鐘靈也在旁邊搭把手,好在這兩天扎得多,她爹已經相當熟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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