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了小半月。
鐘文發夫婦早在分了屋子當天就搬出去了。鐘靈家空了間屋子出來。先前抬回來的那獵戶又正好是鐘興維發現的,這幾日便住在這間屋子里養傷來了。
養了半月,已大好了,也沒提要走的事。實則那獵戶早些年就存了到山外生活的心思。
只不過以往這山腳下是一片林子,并沒有村子。林子靠近澤甘鄉,地處大山外圍,又平坦,只偶爾能打些山雞野兔的,大的獵物一次沒見過。
從鄉里走到這兒也得大半個時辰,往往還要再往里再走上半個時辰才能見著大點的野物。
他孤生一人,又沒個媳婦兒娃的。仗著藝高人膽大,便懶得每日往返在路上,索性住在了山里。
現在外頭的林子燒到了這兒,已經靠近以往他打獵的地方。又有這么些人占了這里,要建村落,此時到山外安家的心思便又活泛起來了。
剛住進來的第二日,那獵戶,就是丁叔,便發現了鐘靈家籠子的不同之處。不用準頭和技巧,便是三歲小兒也能用!
既已決定要留下來,便找了鐘興維,讓他照著自己說的打個大的出來。這兩日正帶了鐘興維進山轉悠,想找點結實的好料子。
鐘興維起初是有些害怕的,只不過看他勸不住,又擔心他身上余毒未清,腿上放血的口子也不過才結痂了三兩日。不放心他一人進山,便只得跟著去了。
進山不過兩刻鐘,便已得了一只山雞一只兔子。看丁叔神情,也不過順手的事兒。鐘興維大為震驚,感嘆丁兄弟竟有如此身手!瞬間化身為小迷弟,信心大增。隨之便躍躍欲試,欲往林子更里頭去。
若是早十日半個月的,他也犯不著羨慕這一兩只山雞兔子的。但近來他家的籠子有些邪門,有時一天下來,十多個籠子連只兔子也收不上來。
他疑心村里有人偷偷捉了去,只是苦于沒有證據,也拿人沒轍。
沒辦法,一早便知道不過早晚的事。他家隔三岔五地往縣里跑,院里又天天飄著肉香,不招人惦記都難。
便想往深處走試試。
鐘靈知道了她爹的想法也有些蠢蠢欲動。聽說古代山野里一不小心就能挖到人參采到靈芝,她也好想去碰碰運氣,看看自己是不是老天的親閨女。
況且自保的能力她是有的,空間還好些裝備呢!不過也知道要讓她爹同意,只怕要費不少功夫。便暫且按捺下來。
鐘文發每日早間去上工墾地。因家中著急錢用,便選了每月領月錢。雖心里極其不舍那墾出來的地,也有在此落戶之意。但眼下這情形,只得徐徐圖之,過了這關再說。
那日鐘文發上午上完工回來,聽他媳婦說了牛乳粉的事兒,二話不說,當天午后就拎了牛乳粉往縣里去了。
近來一月,這位年輕漢子遭逢太多,父母兄弟家園盡失。他已成了驚弓之鳥,便格外惜取眼前人!
心中憐惜幼女,憂心她的身體。眼下還小,尚有幾分希望能將養回來。若是往后拖著,恐會落下體弱的毛病,日后身子成了她的拖累。
如今既然有望,必然要試一試。
自那日文發從縣里回來,三丫已接連吃了十來日的牛乳粉了。近日眼見著圓潤起來,這位族兄已經來鐘靈家謝過好幾回了。
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各家也慢慢走出了憂傷,活著的人總要把日子過起來。不過鐘靈這幾日卻越發憂心忡忡了。
起因是某日晚飯時候,她娘感嘆,“先前咱們那兒那么大的雨,下不停!自從咱到了這兒,還沒見著雨呢。我是怕了雨了,這沒雨,心里踏實!”
說者無意聽著有心,鐘靈咯噔一下。是啊,來這兒一個月了,一滴雨沒見著呢!可別又出幺蛾子鬧大旱啊。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次日,鐘靈和她爹去香滿樓送山雞兔子的時候,王掌柜說近來糧食漲價了,也給他們一斤多算兩文錢。
這倒沒啥,本來嘛,最近從南邊逃難來的人多了,糧食也緊俏起來,自然得漲。
但怪就怪在,出門的時候聽那樓里的伙計多了幾嘴。說他們東家要從洛城搬到這邊來,這幾日掌柜的正捉了他們大搞清潔呢!過幾日東家怕是要來視察。
這好好的府城不呆,跑咱們南陽來做啥?
鐘靈心里擱了這事兒,家里山雞也不吃了,說要攢下來賣錢。便每隔一日的,只湊上了三五只野物,就給人香滿樓送去。自個兒拎了就往縣里跑。
日子越往后,她心里的石頭就越沉重。
雖不知發生了啥,但近日來,縣里人車馬明顯多起來。一種風雨欲來的沉悶在底下醞釀。可惜他們這伙人才來,沒啥根基。又不認識誰,打聽也不知要從何處開始。
只是每次去送東西的時候,她都要和那樓里的伙計聊上幾句最近的情況。每次還給帶點吃食,不拘燒餅肉包子啥的。這樣一來二去的,也算是初步建立了些許吃貨間的同好之誼。
昨日那小哥一把抹了嘴角的油,偷偷跟她說:“昨兒我聽得大消息啦!”
鐘靈耳朵立馬豎起,來了精神,“啥?”
“東邊大旱,三個月了,顆粒無收!”說著還回頭瞅瞅,見沒人關注這邊,又壓低了幾分聲音,“前日你走后,我們東家就來了,跟王掌柜在庫房聊了小半個時辰。我去后頭的時候,不小心偷聽到的。”
大旱嘛,先前已有幾分猜測。所謂旱的旱死,澇的澇死。現代的時候,南邊大澇北邊大旱也是有的。
這會兒得了實錘,反倒心里踏實下來。怪道那么些人拖家帶口,車馬大動地往這邊來呢!
那伙計見她發呆,以為她被嚇著了,推她一下,又瞪她一眼,“你可別到處亂說!”
“嗯嗯嗯,強子哥放心,我嘴嚴著呢!”鐘靈拍拍平坦的小胸板,“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才來,誰也不認識,跟誰說去?”
“那倒是。”
又摸了個燒餅出來,“強子哥,你再給咱說說,你們東家和掌柜的還聊了啥?”
那伙計接了燒餅也不客氣,咬了一口,湊近了些,聲音又壓低兩分,說:“我們東家囑咐王掌柜,悄悄地收些糧食,放到庫房里,他要運到府里去。”
“哈?你們開酒樓的,還缺這么點糧?”
“哎呀,你小聲點!我們酒樓自然是不缺的,但有備無患嘛。東家府上丫鬟仆役的,加起來人口可不少,不得多準備些?你知道為啥?”
“聽說,那些災民一個月前就到了洛城,晚間都擠在城門外,每日早晚有人在那施粥。就在前日,”說著又扭頭左右轉了一圈,“那施粥的于家丫鬟,突然暈倒了!請大夫一看,說是瘟疫!”
“啊!”雖說感覺有一股不同尋常在底下醞釀,但鐘靈當真沒想到,竟出現瘟疫了!
方才落下的石頭,又高高吊起。
后面那叫強子的伙計還說了啥,鐘靈沒聽清。只記得說到洛城已經關了城門,不再許災民進出,便腦子一片空白了。
狂奔到家,拉了她爹娘進屋,一口氣跟他們說了這事。鐘興維夫婦兩聽了也嚇得臉色煞白,她娘更是憂心地哭了。
“這還給不給人活路啊!才安定下來沒幾日。今年這是咋了呀?老天爺要這樣罰咱們!”
鐘興維攬了媳婦肩頭,安慰她先別著急。過后便出門找村長商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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