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墜是她打小戴著的,乃早年護國公夫人特意請人打的一對,她與姐姐一人一個。
四年前那夜之后就不見了,她原先以為,被皇上收著了。
后來有一次,皇上偶然說到這個,“笑笑的玉墜叫煦兒戴著了,讓他留個念想。朕記得你們姐妹的乃是一對,能否借給朕瞧瞧?”
她當時納悶兒,“臣妾的那個,不是在皇上哪兒么?”
“朕何時拿你的墜子了,如何不記得有此事?”皇上聽了更是一頭霧水。
想到那夜無故消失的玉墜,不知為何,她一時心中慌張不已。白了臉色,趕忙糊弄道:
“是臣妾記岔了。那墜子早不知什么時候落哪兒了。皇上若要看,等哪天臣妾找到了,再拿給您瞧瞧就是。”
自那以后,她便時常有些令人心驚膽戰的懷疑。只不過,泰兒如今都已三歲了,這幾年來一直都相安無事,她這才漸漸地淡忘了。
期間偶然想起,也只當是自己多想了。這般小的物件,那夜被扯掉了,也是可能的。
也不知是不愿去細想,還是真弄丟了。
如今這玉墜乍然出現,其中意思,便容不得她再自欺欺人。
先帝六年時候,身子骨連勉強支撐也難,便令太子監國。
眼看只等先帝駕崩,太子便將繼位。
然她入太子府彼時已六年有余,卻一直被太子以禮相待。
當初來的時候,乃是以照看寧煦為名。可若再這么清清楚楚地下去,將來他榮登大位,她要以何名份,再跟到宮里去?
到時若是不能名正言順入宮,便只得被遣送回姜家。那她這些年的苦苦等候,又算什么?已經離他如此近了六年,又如何能再遠離了去?
思來想去,便于一日晚間,他到她院里來看煦兒之時,在酒菜中下了些微虎狼之藥。
欲要鋌而走險,將他灌醉迷暈了,以成好事,達成她多年夙愿。
雖因著姐姐,他只當她做妹妹看待。但也正因如此,他向來對她不曾設防。
只是不知后來為何,連她也醉了,不省人事。
次日清早醒來,發現她躺在床上,錦被之下,不著寸縷。而太子就在她床下地上。
彼時她已是二十五歲的老姑娘,自然知道,褥子上那抹鮮紅是什么意思。
一時心中歡喜不已。
哪知那人醒來,見了他們二人如此情景,一時羞愧難當。一連半月,都不曾往她院里來。
便是要見寧煦,也只在前頭院里,趁寧煦讀書時候叫過去,關心幾句。
心中怨懟是有,不過,她不曾后悔,只因名份已定。
當年送她入府,姜家本也是瞄著側妃一位去的。其實京都誰人不知,這當中的意思?
便是先帝,也特意地留了他的一個側妃之位空懸。
只獨獨他一人,不將她當自己人看罷了。
可能真是老天憐憫,她這些年的癡心等侯。一月過去,她月信也還未到,已是遲了十多日了。
心中隱隱歡喜,每日煎熬焦灼著,只等日子過去。將到二月之期時,暗中請了大夫搭脈,果真懷上了!
她一時又哭又笑,感嘆多年苦等,終有了結果。
這孩子來的及時。他雖依然不敢與她對視,卻也時常來看望她。每每囑咐她擔心身子,切莫多想,勞累了。
她心中甜蜜不已。以往他也對她也多有關懷,但如今不一樣了。她懷了他的孩子,這是男人對女人的關愛。
次年誕下泰兒,隨后兩月,先帝故去,太子登基。
以她的身份,自是榮登妃位,隨他入宮了。
只是,原先以為,因懷著泰兒的緣故,一年過去,他們才不曾親近。
哪想這三年來,他們之間,卻也不曾更近一步。
除了煦兒偶爾進宮來看望他們母子,皇上得了消息,便也一起過來。時間充裕時候,也一起用晚膳,有如一家人,倒是溫馨不已。
他自己一人時,卻鮮少踏足。
后悔嗎?因那夜之事,她竟是再想單獨靠近他,也是不能了。
但她不悔!
若不是那一夜,如今,怕是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只是眼下看來,這資格,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順的!
想到這兒,姜巧云捏緊了手中玉墜,久久發怔。
她心如亂麻,便讓宮女先帶三皇子下去休息了。
隨后便慌忙回了自己寢宮,仔細回想那日情形,似要找出蛛絲馬跡來,說服自己,莫要多想。
卻無甚頭緒,摩挲那玉墜間,發現,那玉墜底下竟刻的有字。
待拿起來細看,赫然一個“康”字!
她瞬間血色褪去,如墜冰窖。這......是什么意思?怎可能!?
那夜的前些時候,睿王有一日晚上來找過她。
彼時太子局勢已穩,便也正正是程安康最最失意的時候。
那晚他喝醉了酒,半夜摸到太子府里她的小院來,質問她,為什么?
“為什么所有人都向著他程安邦?
父皇如此,你也是這樣!
明明我等了你這么多年,為什么都不肯回頭看我一眼?卻愿意無名無份跟著他!
他有什么好的,你們都這樣偏向他?”
一時瘋瘋癲癲,歪來倒去。這話聽在她耳里,叫她心驚肉跳。
好在她這院子偏僻,一來她也確實無名無份,不好與府中妻妾靠著。二來太子看重,便不讓旁人去打擾她。倒是無人聽見。
她只得趕緊安撫他,讓他小聲些。
哪知那人靜倒是靜下來了,卻一把抓住她的手,“云兒,他就要登基了,你如何還能再跟著他?
你隨我走吧!往后我就做個閑散王爺,與你琴瑟和鳴,只守著你一人過一輩子,好不好?”
她刻意不看他眼內的神情,自是不肯的!
當年姐姐到了京都,被京都世家驕女背后笑話:只會舞刀弄槍,不知琴棋書畫!遂特意地請了師傅暗中學習,只為不給他丟臉。
而她呢?年幼便與姐姐不同,只愛詩書。姐姐去后,她反而整日腰間的鞭子不離身,就為學的像姐姐,讓那人多看她幾眼。
哪個要與你琴瑟和鳴了?她只愿舞刀弄槍。
那晚以后,她便讓太子加強了她院子周圍的警戒。又提心吊膽了幾日,未見得睿王再度發瘋來找她,才安心下去。
不過,也正是那晚,她才開始思量:太子登基后,她該何去何從,才有了那夜往酒菜中下藥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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