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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癥狀持續多久了?”
涼亭內外站著七八位玄女宗高手;吳妄也不好自己坐下,只能站在石桌后。
他看著面前近乎被麻布包起來的道者,用滿是關懷的嗓音問著,并補充道:“讓你平時的那個元神出來說話。”
他也不好直接說‘人格’二字,只能入鄉隨俗的稱之為‘元神分裂’。
萬才道人身體輕顫了幾下,衣袍左袖空空蕩蕩,剛才拋飛的手臂已被一團潔白火焰燒成殘渣。
他低聲道:“幾、幾千年。”
“你剛才說,自己不是十兇殿之人?”
“我……”
萬才道人明顯猶豫了下,換了個自稱,深吸了口氣,嘆道:“貧道知曉,無論如何解釋你們都不會信,但貧道確實、確實不是十兇殿的奸細。”
吳妄笑道:“你身上的兇神氣息從何而來?”
萬才道人明顯有些猶豫。
泠小嵐身后,那位正擦手的中年女修一個眼神飄來,萬才道人渾身抽搐了幾下。
“貧道是人族,父母告訴過貧道,貧道祖上應是東野一家氏族的人族,只是被遷移到了貧道出生地方。
那里是一片大山叢林,到處都是兇獸,我們每天需要做的,就是對著一些牌位跪拜禱告。
不斷去祈禱,就會有充足的食物被送到一處處山谷。
那就是圈養我們的牲畜場,沒人知尊嚴是什么,后代中有美麗的面容就會被帶走,其余的人必須竭盡所能的去產生后嗣。
貧道,或者說十兇殿第一批長老,都是在那里出生的……”
這萬才道人開始緩緩講述,嗓音從最開始的顫抖到漸漸穩定,又到再次顫抖。
一旁幾位高手已是面露不忍。
此事其實在人域一方早有預料,畢竟誰都無法解釋十兇殿為何能發展得這般迅速,肯定是有大批十兇殿兇人自外滲透。
但當她們面對此事時,又會不自覺的義憤填膺。
泠小嵐在旁端著留影寶珠,也有玄女宗高手拿出了傳信玉符,將萬才道人的供詞寫入其中。
吳妄突然問:“被圈養的只有人族?”
萬才道人低聲道:“貧道所接觸過的,只有人族。”
一旁有老嫗道:“無妄宗主,此人的儲物法寶中有幾枚記事玉符,看其年歲已頗為久遠,其內寫了不少東西。”
吳妄笑道:“勞煩前輩借我一觀。”
“善。”
那老嫗將玉符推來,吳妄用法力包裹住,對面前這萬才道人道:
“你繼續說,不要停。”
“唉……”
萬才道人長長一嘆,講起了那個有些遙遠的故事。
吳妄將靈識探入那玉符中看了幾眼,很快就開始一心兩用,整理這次收集到的情報。
這還真是一條大魚。
被圈養的人族,為了生存只做兩件事,祈禱和繁衍后代;
不斷有孩童被選出,被送入一處血池,基本上百能活一,而活下來的孩童就繼承了兇神血脈。
其中血脈之力最強的,被稱之為神子,血脈之力較弱的被稱之為神仆。
神子會被格外照顧,從小學習各種人域有關的學識;
神仆只負責學習如何與修士戰斗,部分神仆死在了神子的試煉中。
“……如此數十年后,我們九人得了父親們的召見。
那日,召見我們的是父親梼杌。”
“你是神子?”
“貧道確實是當時九名神子之一。”
吳妄直接問道:“你如何來的人域?”
“兇獸潮。”
“什么兇獸潮?”
“就是,”萬才道人緩緩抬頭,注視著吳妄的面容,“與如今在北境肆虐那一般無二的兇獸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消耗人域的實力。”
吳妄緩緩點頭,又問:“具體說說如何過來的。”
“其實方法并不麻煩。”
萬才道人低聲道:
“我們當時被告知,如果從人域海域登岸,很大可能是被各處兵哨發現。
穩妥起見,當時一個神子給出了計策。
那年,有位父親出手,讓兇獸潮沖破了人域西北的防線,我們就藏在兇獸潮的腹部,待兇獸潮沖入人域腹地、破壞村莊,我們便趁亂匯入了流民中。”
萬才道人目中滿是回憶之色。
“我們按照計劃,兩兩相伴去往不同的地方,約定每百年碰面一次。
貧道是落單之人,就在人海中浮浮沉沉。
不知為何,貧道看到了人域的繁華,看到了此地凡人不必祈禱,靠著種植莊稼就能吃飽,紡織作物就可穿暖,男女婚配,一同撫育人族幼崽……啊,是孩童。
貧道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父親們所說的人域是瀆神之地,必然會被眾神毀滅,到底是真、是假。”
萬才道人抬起頭來,顫聲道:
“貧道沒有害過一個人,沒有殺過一個人。
幾千年了,貧道在人域東躲西藏,不敢與他們聯系,不敢拜入大的宗門,不敢與人太親近,最終與三五好友隱居修行。
一直到了近幾年,貧道……貧道得了這有些荒唐的名聲。
本知自己不能來此地,卻還是抱著幾分僥幸,覺得自己在人域多年,身上已沒了兇神的味道。”
吳妄沒有多耽誤,把玩著那幾枚玉符,緩聲道:“說出你所知的十兇殿據點。”
“貧道沒有與他們聯絡過……”
“是嗎?”吳妄點點頭,看向一旁的幾位前輩。
泠小嵐的師父再次站了出來,表情帶著幾分淡漠。
萬才道人急道:“貧道真的沒跟他們聯絡過!”
“他們會允許你這般不受控的神子在外活動?”吳妄如此反問。
“他們、他們確實找到過我,”萬才道人嘆道,“可能是念著當年情誼,他們并未取貧道性命。”
吳妄瞇眼笑著,感慨道:“人間有真情啊。”
泠仙子的師父道:“殺了吧,若問不出別的什么,聞到他的血臭味便令貧道作嘔!”
“貧道!貧道還知道些可能對你們有用的消息!”
萬才道人顫聲說著,又突然對吳妄怒目而視,罵道:“你們終將被父親毀滅!”
泠仙子向前半步,手中寶劍已出鞘半寸。
“此兇人或許還有些作用,”有老嫗沉吟幾聲,“不如將他交給仁皇閣處置,看能否盤問出其他消息。”
萬才道人立刻道:“貧道知曉下一批神子何時抵達人域!
我要將此事當面說給仁皇閣閣主,換我這一條性命!”
“第二批神子?”
“不錯,”萬才道人低聲道,“此前他們去找過貧道,說是之前的行動失利,父親們有些惱怒,決定派來第二批神子。
還問貧道,愿不愿意做第二批神子們的引路人。”
隨之,他緊緊閉上嘴,不敢去看一旁的幾人,卻是不再多說半個字。
一旁有老仙子冷哼:“這家伙倒是聰明,但想憑這般就活命,未免太小覷我等!”
幾名玄女宗高手接連道:
“若是真的如他所說,他未曾傷人、也未曾害人,倒也是個可憐人。”
“域外人族被眾神奴役,當真艱難。”
有老嫗道:“無妄宗主,此人是你發掘的,接下來如何處置就由無妄宗主來定。”
“那我就逾矩了。”
吳妄拱拱手,注視著這萬才道人,目中閃過少許光亮。
他將面前剩下的那杯酒,用法力推到了這萬才道人面前,笑道:
“請飲此酒。”
萬才道人哆嗦了下,卻還是張開嘴,將這酒水一飲而盡,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吳妄將酒樽直接砸碎,定聲道:“斷頭酒已飲,上路吧!”
萬才道人眼珠瞪大,差點從眼眶里蹦出來。
泠小嵐仙劍出鞘,又將長劍捧給自己師父。
萬才道人抬頭怒瞪吳妄,似是第二‘元神’正在主導。
泠小嵐之師看吳妄的目光多了幾分欣賞,握住劍柄,甩出一聲清越的劍鳴,逼近萬才道人。
萬才道人表情在不斷變化,時而憤怒、時而面如死灰,氣息也在不斷波動。
“無妄宗主,”有老嫗低聲道,“此事不如查清楚再下決斷,說不定他所掌握的消息,對人域而言頗為重要。”
“不錯,無妄宗主……”
吳妄:……
那你們剛才說讓他做決定干啥?
“聽各位前輩的就是,”吳妄含笑說著,凝視著萬才道人那雙渾濁的老眼,“泠仙子,帶我回大殿中吧,我有些不太舒服。”
泠小嵐也微微皺眉,但周圍都是師門長輩,還有幾位師叔祖在,她也并未多說什么,對吳妄歉然一笑,在旁引路。
泠小嵐之師道:“貧道送送無妄宗主,今日之事,是我等有些婆媽了。”
吳妄連說不敢,跟在泠小嵐師徒身后,朝著結界外走去。
有老嫗下令,立刻抽調幾名高手,將這萬才道人押送去仁皇閣總閣,并提前知會仁皇閣一方做好準備。
吳妄有些欲言又止,臨出結界時扭頭看了眼那萬才道人,卻發覺后者也在注視著自己。
此人那麻布夾縫中的雙眼似乎恢復了清澈,突然開口,有些虛弱地問著:
“貧道心底著實疑惑……無妄宗主是、是如何感應到貧道體內的血脈之力?
便是其他神子也無法感應彼此血脈……”
“啊,”吳妄隨口應著,“其實我跟你那十個父親都挺熟,今天沒讓你喊我叔父,主要是場合不合適。”
言罷轉身而去,讓眾玄女宗高手嘴角含笑,自是知曉吳妄所說不過戲言。
那萬才道人對吳妄怒目而視,但很快就變得迷茫躊躇。
泠小嵐的師父道號‘絕天’。
吳妄聽到這名字時,完全沒感覺到半分驚訝,并在后面加了‘師太’二字。
絕天師太、咳,絕天仙子送吳妄走出竹林,就對吳妄拱手致歉,言說門內幾位長老有些手軟,讓他見笑。
吳妄連說不敢,叮囑絕天仙子稍后嚴加防范。
“小嵐,你送無妄宗主回殿,”絕天仙子言道,“稍后你不必做其他事,只陪著無妄宗主敘舊就是。
為師去聯絡仁皇閣,稍后說不得還要押送此兇人過去。”
吳妄想了想,緩聲道:“前輩,此人關系重大,盡量還是要超凡高手押送較為妥當。”
“超凡哪能這般用的?”
絕天仙子輕笑了聲:“不必擔心,走的隱秘些就是。
你們兩個也慢些走回殿中,說不定此地還有第二個奸細,讓他們發覺萬才道人沒回去,或許會平添波瀾。”
“前輩考慮的是。”
“師父,徒兒帶無妄兄在山上轉轉。”
“善。”
絕天仙子并未多說,踩著一朵白云飄去了山頂,竹林中也飛出了幾道身影。
泠仙子問:“要不要,去我修行之處逛逛?”
吳妄道:“在周圍逛吧,我還有幾個疑點沒能想通。”
“哪般疑點?”
吳妄自袖中拿出幾枚玉符,正是萬才道人記事所用的法器,用法力推到泠仙子手中。
兩人沿著山路小徑走了片刻,泠仙子拿著玉符仔細查閱。
他們并未多說什么,氣氛略有些沉悶。
這玄女宗做事的效率相當高,此時已有一只銀梭竄入夜空,數名高手押送著那萬才道人趕赴仁皇閣。
絕天仙子與另外兩名老嫗坐在銀梭前后,那萬才道人身上被貼滿符箓,扎了三十六根長針,如枯木雕塑般。
畢竟明日就是開山收徒的大典,此事宜早些解決,也不必對外宣揚。
“這玉符年頭已是不短,其內的訊息從模糊到清晰,能看出是經歷了一段悠長歲月,一點點寫上去的。”
泠小嵐吹出一口蘭香氣,仔細思量,還是道:
“此物很難造假,應該就是萬才道人平時所記,夾雜了詩詞、故事、還有埋怨、傾訴,以及一些數千年前發生的大事件。
這些都能吻合,且佐證萬才道人所說不假……咱們不該將此物一并送去仁皇閣嗎?”
“你師父她們沒要,我也忘還回去了,留著作紀念吧。”
吳妄仰頭看天,笑道:
“這個萬才道人的身份和自身經歷,實在是太有說服力了。
數千年前就開始寫的日記,那有些虛浮的天仙境實力,還有最近幾年在人域闖出來的名氣。
他跟十兇殿之間,有些太過清白。”
泠小嵐道:“無妄兄是說,此人應該跟十兇殿有聯絡?”
“這是第一個疑點。”
吳妄看前方有處涼亭,做了個請的手勢,與泠小嵐一邊走一邊繼續嘀咕。
“第二個疑點,就是萬才道人說,十兇殿找到了他又沒殺他,這可能嗎?
這不是十兇殿的做事風格。
尤其是,他還是第一代神子,身上帶著這么重要的秘密,如何能讓他亂走?”
泠小嵐輕吟一二,不知何時已收起了面紗,那張臉蛋在月光下散發著瑩瑩光亮。
她道:
“如今這秘密被咱們拷問到手,十兇殿今后想通過兇獸潮帶神子過來,已是不太可能,咱們稍后關注每一個被突破的區域就是。
至于今日撞到了這條大魚,說不得是因無妄兄的運道夠強。”
泠小嵐想起了自己儲物法寶中的寶珠,清清嗓子,有些心虛地看向一旁。
小金龍。
“這是仁皇閣要處理之事,跟咱們沒關系。”
吳妄抱起胳膊靠在欄桿上,小聲道:
“我想不通的是,如果我是十兇殿的殿主或者那九個神子中的掌權者,必然不會留這般禍患。”
“神子之間惺惺相惜、同病相憐?”泠小嵐眨眨眼,“他們九個之間也有深厚的羈絆?”
“這個理由有些勉強,兇神培養出的神子,性情應該接近于兇神。”
吳妄下巴對著泠小嵐手中玉符揚了揚:“再說了,正經人誰寫這玩意。”
泠小嵐抿嘴輕笑,柔聲道:
“我倒是覺得,這個萬才道人應該就是倒霉,今日遇到了無妄兄。
常言道,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這幾年因寫一些雜文有了名氣,緊張數千年后松了口氣,這也不無可能。
無妄兄,若是咱們再換個角度考慮。
萬才道人因寫雜書有了名氣,接到我們發出去的請柬,這是偶然之事。
那日我臨時起意,讓發請柬的師姐去無妄兄的魔宗,也是偶然之事。
你們今日碰上面,其實是偶然之偶然。
若此事有什么算計,那背后算計之人,也未免太可怕了些;且那算計之人,又圖什么呢?”
吳妄笑道:“我也是想到這些,才勉強說服了自己,讓你那幾位師祖自己做決斷……對了仙子,你為何突然想到,要請我過來觀禮?”
“自是想讓你過來熱鬧熱鬧。”
泠小嵐輕笑了聲,看著夜色中寧靜的山谷,笑道:“明日說不得,就是我褪下這圣女頭銜的日子,自是要請幾位朋友一同見證。”
“每次收徒都要有個圣女嗎?”
“不,是資質,”泠小嵐道,“若有人資質超過了我,就是新的圣女。”
吳妄笑道:“那不用多說了,你還要繼續被人喊做泠圣女。”
“才不要,頂著圣女二字,很是疲累呢。”
她面容上露出少許倦色,杏眼中劃過一二無奈。
吳妄盯著的她的側顏看了一陣,心底放心地松了口氣……
此杏眼非彼杏眼。
自己夢中看到的那雙杏眼,跟泠仙子的杏眼,雖大體相近,但實際上并不相同。
此杏眼非彼杏眼,此非彼,此非彼……
“小嵐你說。”
泠小嵐微微怔了下,怎得就這般直接喊人名字了,偏偏自己名字又帶了個小字,怪、怪親昵的。
吳妄卻是雙眼有些直愣,心神已然拉滿。
“說什么?”泠小嵐輕聲問。
“這個萬才道人并非真正萬才道人……”
吳妄心底劃過一道道亮光。
靈臺元嬰處突然變得漆黑,一條又一條訊息在元嬰背后緩緩浮現,宛若樹木的一根根枝丫,在不停閃爍,在不斷跳動。
偶然事件?
不,不對。
自己前來此地可能是偶然事件,對方遇到自己被識破身份可能是偶然事件,但對方前來玄女宗,很可能并非偶然事件!
也不對,他如何能做到,讓人發請柬給自己?
最棘手的,是十兇殿那些沒有兇神血脈,混入了各大宗門的奸細。
參考泠仙子可做主給自己發來請柬,那泠仙子師父那輩的玄女宗門人,應該不難做到此事。
假如真是這般,有個最關鍵的問題解釋不清。
此人來玄女宗干什么?
靈臺處,一條條訊息不斷跳躍,吳妄在心底將此前竹林中的畫面反復播送。
那個精分的道人……
長達幾千年的記事玉符……
十兇殿對萬才道人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貧道知曉下一批神子何時抵達人域!’
第二批神子!
吳妄表情無比冷峻,豁然抬頭看向剛才那只梭子消失的方向,低聲道:“泠仙子,你師父有沒有在那艘梭子上?”
“應該是在的,”泠小嵐道,“怎么了?”
吳妄喉結上下動了動,泠小嵐表情滿是疑惑。
“快去請超凡……快!追上去!
那個萬才道人可能有問題!他是第一批神子不假,但此刻很可能是別人假冒!
我雖然沒有任何把握,但你想,上次十兇殿策劃抓林祈的行動算是一敗涂地,鳴蛇被仁皇閣閣主擊退,很可能引起了十兇神對十兇殿的不滿。
他們派來第二批神子……今后十兇殿是誰說了算?
是現有的十兇殿高層,還是第二批神子?
這種情況下,十兇殿內部極可能有人精心設計,故意將第二批神子即將抵達人域的消息,甚至神子會采用藏于兇獸腹部這種方式,統統告知人域高層。
我今日來是偶然。
那個萬才道人今日來,絕非偶然,這個萬才道人還可以用各種方式主動暴露。
這是借刀殺人之計!十兇殿的高層絕非什么善茬!
如果是這樣,一切疑點……全解釋通了。”
冷小嵐臉蛋煞白,立刻就要轉身。
吳妄忙道:“這只是我的猜測,你直接去請超凡出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嗯!”
泠小嵐點頭答應一聲,駕著蓮臺就要朝后山飛馳。
但她剛飛起來,天邊云深處,一抹火光炸開,宛若煙花般。
師父!
百里之外,一處火光閃耀的密林中。
絕天仙子躺在血泊中,肩頭、雙腳之上有著恐怖的爪痕。
一道黑影提著一名老嫗,自側旁林間慢慢飛來,身形離地三尺,目中帶著幾分笑意。
這還是萬才道人的面容,但這面容有些松動,其下藏著一道黑影。
“你剛才,打我打得很過癮嘛,雜蟲。”
黑影冷然說著,右手扣在那老嫗頭頂,老嫗身形掙扎了幾下再也不動,其內一縷縷血氣飛出,匯入黑影右手。
它那斷掉的左臂在迅速生長,很快就完好如初。
“想死嗎?”
絕天仙子瞠目欲裂,想說話,卻被對方扼住咽喉提了起來。
那黑影哈出一口氣,猩紅的舌尖在絕天仙子面前晃動。
“可我偏要讓你活下來,讓他們懷疑懷疑你這當年的圣女,是不是我的內應,這肯定很有趣。
告訴那個無妄子,上次是他贏了,這次是我贏了,下次他還輸的話。
三局兩勝,我就剝他的皮,抽他的脊。”
正此時,玄女宗方向爆發出兩道驚人的氣息。
黑影隨手將絕天仙子扔去一旁,身形化作一團黑霧,自夜風中消散。
兩名老嫗身影連續閃爍,自空中留下幾道殘影,卻晚了一步的出現在了絕天仙子身旁。
一人立刻給她服下丹藥,一人追向了黑影消失之處。
半個時辰后。
玄女宗后山竹屋。
吳妄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絕天仙子,微微吐口氣。
一旁有老嫗突然跌坐在地上,顫聲道:“是老身糊涂,老身糊涂,未能聽無妄宗主之言,將那賊人直接打殺了!”
“出去哭。”
吳妄淡淡地道了句,那老嫗愣了下,想說什么又面露慚色,起身走去屋外。
“將你們玄女宗宗主請來吧,我有要事相商。”
吳妄看了眼袖中的水晶球,雙眼微微瞇起,心底浮現出了此前竹林時的情形。
那兩杯酒,可不只是詐一詐對方那么簡單。
本來,這是為了提防仁皇閣最后不交人,自己得不到這人身上的神力,不得已用的一點小招式。
沒想到,倒是有了點意外之喜。
“泠仙子,去將茅傲武帶來此處,仁皇閣這邊,我自己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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