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拜師學藝,想召回文仲的魂魄,他將三瓣梅刺青在眼尾,作為神司符記,是盼望何時故人的魂能看見,許多年后他才知,那人酷愛的紅梅是他家鄉的圖騰。
霽雪而開,梅蕊三瓣,一瓣佛心,一瓣魔心,一瓣凡心,他的家鄉本在北俱蘆洲,最遠離紅塵的仙境。
許多往事支離破碎,不會風逝,也不會時過境遷,他年年遠赴北俱蘆洲祭奠文仲,盼望文仲魂夢歸來卻沒能應驗,這段純粹的情誼,就這樣塵封在光陰里。
弦月殘缺,薄霜凝在窗紙上,華予的容顏染上燭火的暖紅,“世間本無是非之分,只有每個人堅守立場。”
我專注看燭火明滅,一時唏噓,也不知該說什么,聽故事聽到三更天,我索性在客房叨擾一夜,臨睡前我倏然想起一事,主君和文仲究竟是不是斷袖?
這事困擾我整夜,翌日醒來都是渾渾噩噩的,華予在庭院里擺好早膳,長發慵懶披垂,青袍典雅。
我坐在他對面喝粥,竟如此清甜香醇,有晨間花露的甘美,“你這廚藝堪比御廚啊,我要常來蹭飯。”
突兀響起一聲低笑:“是飯菜可口還是秀色好吃?”
主君穩穩坐到我旁邊,像泰山壓頂,我心里驚懼,將臉埋進碗里喝粥,他指尖噠噠敲在桌面,“瞧這伙食真是不錯啊,難怪阿夙夜不歸宿,樂不思蜀。”
華予漫不經心道:“夙兒偶爾來我這兒小坐。”
我悄悄抬眼從碗沿窺他,婆娑樹影里,他瞇起桃花眸朝我瞥來,“有勞華予君照顧,用膳就寢事無巨細,想來華予君照顧很好,竟讓阿夙都舍不得回宮了……”
我默默腹誹他怎么這么閑來逮我,不是最近要主持道場嗎?“呃,華予君如父如兄,和清偃君一樣呢。”
“放肆!”他霍然勃怒,“竟敢直呼本君名諱!人前要尊稱主君,揚靈教的規矩你都學到哪里去了?”
華予連忙維護:“夙兒初來乍到,悉心教導便是。”
主君玩轉一只瓷盞,饒有興趣欣賞,“本君自然要好好教她閨閣之禮,以免她再擅自離宮私會外男。”
我埋著頭,憤憤刨著稀粥,像餓豬拱食,三下五除二喝完一拍桌面,仰頭道:“我吃飽了,回宮罷。”
他總算露出溫柔的笑靨,向我靠近,“別動。”
指腹蹭過我唇角,激起一陣戰栗,我僵直不敢動,華予在我對面,專注吹著盞中茶葉,主君像是跟誰較勁擦了一遍又一遍,指尖按在我唇間,戲謔蹂躪。
我趁他眼神迷離,一口咬住,他如遭電擊,驀然瞠目將手收回去,臉頰浮起兩抹酡紅,眼中劇烈動蕩。
果然是欺軟怕硬的草包,我正起身告別華予,被他揪住后領拖走,華予眉眼含笑,遙遙目送我遠去。
一出漪蘭宮的門,他如棄敝履將我撒開,我往前一趔趄差點摔倒,他的陰影籠罩我,如幽森鬼魅降臨。
我諂媚道:“主君今日精神煥發,好生迷人。”
他居高臨下俯瞰我,唇角凌厲一勾,狹長的眼眸卻曖昧瞇起來,“你夜不歸宿明知故犯,可知罪否?”
我誕著笑連連點頭,“求主君再饒我一次罷。”
“午后來本君書房抄宮規。”他甩袖離開走得飛快,我狠狠瞪著他的背影,他驀然回頭冷笑:“二十遍。”
回到宮里卻不見畫季,聽說被主君罰去豬圈勞作,我扒在豬圈柵欄外,看畫季被一群乳豬攆得直跑,她一瞧見我蹭蹭躥上柵欄,哀嚎:“主君怪我知情不報……”
我握住她的手道:“都是我的錯,害你牽連受罰。”
她揚起一張圓潤的粉面,眼淚汪汪,“你犯錯主君自然是心疼你不會重罰,可憐我要勞動改造一月……”
“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我抬手抹去她臉上污漬。
她落寞垂眼,孤零零回到豬群里投喂,乳豬包圍著她嗷嗷待哺,她辛酸抹著淚,我不忍再睹離開現場。
午后我抄寫宮規,他噼里啪啦撥算盤,記錄賬本,琪思捧著詩書朗讀:“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我仿佛跌進那機杼重重的語境里,光陰枯燥冗長,宮規的字行在眼前虛浮,我握著朱筆小雞啄米。
“噠噠……”主君屈指敲桌面,我連忙抖擻精神,聚焦目光繼續抄,他倏然問道:“最近有沒有做什么壞事?”
我頓時清醒不少,心虛道:“沒……沒有啊……”
他要問罪那加料的春宮了么?可琪思還在這,他當真好意思問出來嗎?我悄悄窺他的眼色,他唇畔浮著一縷玩味,指尖流連在算珠間滑轉,喜怒難辨。
“別以為本君什么都不知道。”他霍然移眼覷我。
我低著頭專注抄書,心里飛快盤算,他果然還是要發難了,臉皮這東西算什么呢,他向來是不要的。
他眼中閃著幽狹的光,一語點破:“你偷我墨寶。”
原來是這事啊……我悄悄松口氣,抬筆蘸墨汁。
“本君你扣我三個月零花錢,我總要想辦法謀生,你寫廢的紙團很值錢,我就收起來賣給小姑娘……”
薄薄日影中,他端坐案前品茶,心不在焉,披散的長發似深淺不一的墨痕,勾勒著意猶未盡的疏懶,我一時覺得賞心悅目就多看兩眼,他猝不及防轉頭。
誰知他莫名其妙道:“昨夜在漪蘭宮睡得可好?”
我眨眨眼睛道:“沒怎么睡,我們秉燭夜談來著。”
他索性放下手頭工作,審問我:“都聊什么了?”
我啪嗒掉落朱筆,他和元姝的愛恨情仇,他和文仲的疑似風月,無論哪件說出來都不妥當,我若直說我聊他的八卦,一定死無全尸,我只能保持沉默。
琪思好奇我們這里突然安靜,書也不讀了,眨著眼巴巴瞅著,主君陰惻惻笑道:“莫非是聊本君私事?”
我不知他那笑意代表什么,背脊一陣陣發毛。
“姓白的!給我出來解釋!”門外轟然洞開,寧舟君揣著一本畫冊殺出來,臉色通紅猙獰,怒如狂獅。
富貴樹抖落一地翠葉,紫晶硯臺隱有裂痕,琪思口瞪目呆,主君挑起一端眉峰睨他,悠然擱下茶盞。
他將那畫冊甩在案上,主君隨意拿起來翻看,又丟回桌面,靠在椅背上發笑:“為何都畫上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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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吾定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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