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她和華予君互通情書,私相授受,二人在漪蘭宮里彈靡靡之音,神司突然捉奸,很是不堪呢。”
我嚯嚯磨牙,撒氣踢了旁邊豬崽一腳,它痛得嗷嗷叫喚,委屈地瞪我片刻,又埋進食槽里狂吃飼料。
明明是知己間撫琴賞月的風雅事,非要給我冠上輕浮孟浪的罪名,竟然真的這么狠心,將我扔進這豬圈,一連兩個月都沒來見我了,像是不想要我了。
思及此,我眼中酸澀蓄淚,仰起臉憋回去,背起竹筐繼續給豬投食,最肥的那頭公豬一瞧見我雙目放光,顫巍巍站起來朝我奔來,肥肉一層層波動。
我扇扇它的豬耳,笑道:“主君,你可得吃多點。”
它吼吼兩聲以示回應,又埋頭狂吃,腮幫猛動。
“多日不見,夙兒愈發幽默風趣了。”華予熟練地翻豬圈過來,一路踩著豬糞,輕搖折扇,風度優雅。
自我落魄以來,主君從沒關心過我,只有華予常來探望我,給我送些衣物糕點,還幫我清掃豬圈。
我見到他歡喜一笑,抓緊時間干活,早點忙完交差早點和他去玩,我問他:“咱們今日去哪玩呢?”
他抬袖給我擦額角的汗,“你說去哪就去哪。”
我攀著他的手臂正要說話,肥墩墩的母豬午睡醒來朝我撞來,旁邊跟著告狀的豬崽,被我踢過的那頭。
我傻眼片刻,趕緊跳起來躲在華予背后,母豬靈活進攻著,我繞著圈爬上華予,摟住他的脖頸驚喘。
他溫柔抱緊我,以免我掉下去,開懷大笑:“別怕別怕,你越逃它越追,它只是跟你鬧著玩,下來罷。”
我正要下地,他卻將我抱得更緊,溫熱的鼻息噴在我的眉睫,他勒得我吃痛皺眉,我回首看到一抹紅影,主君就站在我們面前,眉目慍怒,臉色凝重。
“主君……”我怯怯看他,笑嘻嘻道:“豬圈里臟。”
他直勾勾盯著我,揚眉譏笑:“防不勝防哪……這么骯臟的豬圈,你們還能追逐嬉戲,這又是什么情趣?”
我鼓起腮幫,掙脫華予的懷抱,正要懟他,華予若無其事抖著衣袖的褶皺,“清偃君也來豬圈游玩?”
他一把將我扯回,“本君來瞧瞧不成器的下屬。”
我險些撞上他胸膛,恨恨甩開他,幽怨道:“來瞧我做什么?反正我只會惹怒你,讓你折壽。”
花影在陽光中躍動,他爽朗大笑,嘩啦攤開扇面,拂去我發間的落花,曖昧道:“最近事忙冷落你了。”
我聽著他溫柔醉骨的聲音,瑟縮道:“無妨……”
“剛才聽你們說要去哪兒玩……”他瞇起桃花眸,扼住我的目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帶我一起玩兒啊?”
黃昏時分,我們在太白樓玩樂,期間戲子唱曲美人歌舞,主君都要惡意點評,掃光我們的雅興,我剝一盤芒果堵住他的嘴,他幸福地瞇著眼,吃得很歡。
但半夜就高燒過敏,揚靈趕緊喊我來侍疾,他藏在帷簾后,大被蒙頭不肯見我,“出去!給本君出去!”
我偏不聽他的,麻溜爬上他的床,騎在他腰上和他扭打,非要將他揪出來,他猝然暴露在燭光里,趕緊刨發遮住臉頰,我捧住他的臉,他羞惱瞪著我。
那氣鼓的臉,像白胖的饅頭,點綴著小紅圓點。
“看著還挺可愛的嘛。”我笑著戳戳他的腮幫。
他低垂著眼,模樣凄楚憔悴,我故意揉捏他的臉,他驀然抬起桃花眸,曖昧摸上我的腿,灼燙的手掌像烙鐵一樣,他微微咬唇:“你要在本君腰上坐多久?”
我將臉貼在他胸膛上,垂眸羞澀道:“都是我害你高燒過敏的,我……我會對你負責的。”
他任我趴在他身上,饒有興趣把玩我的鬢發,溫柔如春風化雨,帶著輕佻道:“哦?你要如何負責?”
帳簾上香霧輕紅,絲絲縷縷纏繞連扣,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我能聽到里面歡快的心跳,像愉悅的鹿,我忍不住唇角笑意,“照顧到你出嫁生子白首終老。”
“那還不夠,要照顧我至永生永世,生死相隨。”
他緩緩擁緊我,我安心闔目,眼角淌落一滴淚。
永生永世,生死相隨……情濃時多少誓言都能輕易吐露,兌現起來卻是癡人說夢,徒惹哀傷回憶,沉湎美夢很容易,認清現實卻很難,代價實在太慘重。
我情愿不曾愛過,還是瀟灑的自己,無愛就無怨,也不必承受將愛連根拔除的痛苦,悔之晚矣啊……
我要尋找新的土壤,幸運的是我找到了,不必患得患失嘗遍苦楚,轟轟烈烈的情愛只是煙花一瞬,細水長流的婚姻才是實在的幸福,他是我遠古的舊愛。
華予外出采藥時,跟我約定十日回來,我在這孤島上熬得痛苦,只有拂玉陪我說話解悶,閑時我就托腮守在窗前數紅梅,癡癡等他回來,心里又酸又甜。
“娘親——”阿禾突然冒出來做鬼臉嚇唬我。
我隔著窗臺,不輕不重彈他額頭,“又干嘛?”
他搖著我衣袖,像狗崽乞憐一樣,“我想吃糖。”
今日是華予期滿回家的日子,我心情很好,從衣兜里掏出一塊麥芽糖給他,他三兩下剝開糖紙塞進嘴里,接著小臉漲紅,雙手掐著脖頸急得欲哭,“唔——”
我猝然受到驚嚇,趕緊給他拍背,他劇烈咳嗽后,眼睛水汪汪的,嘟著嘴撒嬌:“娘,那塊我沒吃出味,你能再給我一塊嗎?就一塊,求求你了……”
“你豬八戒吃人參果啊……”我略帶責備嗔了他一眼,從袖里又掏出一塊,他如獲至寶接過,小口舔舐。
啪嗒啪嗒……檐頂的融雪敲進屋子里,我將阿禾抱起來,他觀望一番,跟我匯報:“娘!檐頂有個缺口!”
“看來得等華予回來修了。”我抱著阿禾望眼欲穿,遠處渡口,只能看見茫茫的風雪,如蠶絲連綿,今日等著華予回家,一整日都變得漫長,度日如年。
阿禾在我懷中扭著,興高采烈道:“華哥說會給我帶最愛吃的叉燒包!我要給拂玉姐姐留一個最大的!”
我扭開頭哼道:“你都不留給娘親,白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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